一路上虽苦,却有鲍尔克察这个行家里手,又会做吃的,又会缝制衣裳,天候虽变,却也无妨。地上的走兽水里的鱼,到了他手里,不须作料,就能烧炙得甘美可口,为旅途劳顿,打起了大大的精神。至后到了一条大河边,河横卧在两座山峰之间,张平安身子骨给鲍尔克察调治得越来越健硕,见了河水尚未封冻,甚是开心,心血来潮,想下水捕鱼。范恩伯也是高兴,陪他一同下河。两人拿随身携带的鱼刺,你戳我挑,捕了七、八条大鱼,三人边烤边吃,吃得满嘴流脂,好不痛快。
歇了半日,范恩伯挟二人飞过河,行不上一日,就到了大草原。其时正是草长花秾的暮春季节,日淡风怡,满眼系肥美的土地,比历经的坎坷,好上不知几千倍,三人目眙神驰,流连忘返。转眼寒冬又至,此处四季水暖,三人决意在此过冬,等严寒过去,再启程向西。兼之位处西伯利亚大铁路左近,沿途有人、车往来,也方便打听消息,再则也可藉此等一等李东龙西来。忽忽数月,他们割草宽地,在水草旁用树枝搭了两间茅屋安家,捕鱼打猎之余,蓄养麋鹿,烧陶作碗,堆土为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诸般日用物品,次第粗具,就此安顿下来。
鲍尔克察为人毫不啰嗦,且心灵手巧,啥都会干,披荆畚砾为圃,艺植耘芟,灌溉培壅,皆有法度。每日劳作,辛勤诚朴,也绝不问东问西,黑衣会之事自是一概不知不问。沿途过往的旅人行路饥渴,也往往上他们这里打尖歇脚,张平安就借机打听消息。无如这般音讯,过往行人,岂能轻易得知,他们也抱着活马当死马医的侥幸,孜孜探求罢了。
后来鲍尔克察在通古斯人里,无意间听说飞艇队的事情,还打听到他们就在贝加尔湖西北面不远,俄国军队四乡张贴榜文,四时征召劳工到营地干活。鲍尔克察就告诉平安,张平安一听之下,就猜泰半系黑无常一路灭怪物的兄弟。鲍尔克察听说中国人里有平安的伙伴,自告奋勇,来打探打探消息。
列位读者,话续前情,鲍尔克察暗潜水下,不料还是给黑无常发见,因此令黑无常等人得见教主。张平安洋洋洒洒一席话罢,听得黑无常、谢灵和丑面惊心动魄,心驰神摇,感佩不已。三人得知教主从此再无武功,形同废人,抱住教主痛苦了一通。
张平安手摸着谢灵的头,释然道:“莫伤心,莫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虽从此再不能习武,但能做个平常人,倒也不坏哩。呵呵呵呵,难不成,我没了武功,你们就不要我当教主了么?”黑无常和丑面大惊失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叫:“属下该死!属下绝无此意,教主对咱们恩同再造,咱们绝无二心!”一面信誓旦旦,一面磕头如捣蒜,弄得鲍尔克察手足无措。张平安忙去搀扶他俩,拉着三人的手,和颜悦色道:“好啦,好啦,我说笑来着,你们的心意我岂能不知?你们都别难过了,咱们讲正事儿要紧。”两人不敢发内力,顺从地坐起来,听教主示下。
夜漏将半,月色如银,银河淡荡。此时乃四月尽间,夜气正清。银汉斜横,疏星灿烂,风来袅袅生凉,月上离离泻影。张平安请鲍尔克察去将范恩伯叫来,鲍尔克察答应一声,推门出屋,平安正色道:“我也说了,路上结拜了俩兄弟,等会儿三弟来,你们好生亲近亲近。另外我想拜托你们去迎一迎我那二弟。”丑面修罗和黑无常长老二人异口同声:“是,谨遵教主教令!”说着话,范恩伯先奔回来,笑声在门外已听得清楚,推门进来,黑无常和丑面上下一打量,他虽穿着土著的宽大袍子,却难掩英气逼人;范恩伯见三人也是器宇轩昂,大非寻常。他朝平安问道:“大哥,这三位是谁啊?”平安笑着招手,让他走近,引荐道:“三弟,这是哥哥我的三名会众兄弟,咱们甘苦与共,不分彼此。黑长老、老五、小谢,这便是我的三弟,人称阴阳掌范恩伯,武功独步天下,好生了得。你们多亲近亲近。”
范恩伯人既厚道,见黑无常年岁已高,便执弟子礼,倒头下拜。黑无常忙搀扶他起来,二人手底下一较内力,各自佩服。范恩伯直起身子,两人各自抱拳为礼,各道万福。张平安哈哈一笑,左手拉住范恩伯的手,右手拉着黑无常,朗声道:“一年多的苦楚,见了你们,老夫是苦尽甘来呐,啊,哈哈哈哈。”满室生春,英雄对影而笑,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