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都没好好吃,文斌去买了菜,回来下厨,做了满满一桌菜,款待妻女和客人。古月萍拉着江枫,与道别情。她先说了四年来自己和家人的近况,絮絮地直谈到文斌买菜回来。轮到江枫自述,文斌烧着菜,偷空老挨到妻子身边来听。他这男人胸怀之宽,连月萍事后想来都替他觉得,他不露出一丝儿拿江枫当眼中钉的神气,真的十分难能可贵。
江枫先问月月借来了纸和铅笔,一边说话,一边沙沙地在纸上画着什么。他说:“你知道,我很擅长写生,凭记忆就可以将看到的人物、景物画下来。”
古月萍拍手附和地笑着,知根知底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初中时画画就好,还是咱们班的美术课代表,可惜初中毕业之后,我就没再见你拿画笔了。我有时真想你来我们刑侦科上班,你若去画那些嫌疑人的肖像,才真是不屈才呢!”她脸上流露出不胜钦慕的神情。
江枫顺着她的话头说:“你以前也问过我,为啥不再画画,我却一直没解释。我是害怕。”他脸上现出极度不安的神色,“这事儿本不愿说,一怕说出来没人信;二怕言之不祥!因此,我跟月萍二十年的交情了,始终也没告诉她。”古月萍眼中柔情无限,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儿近在咫尺,就算摸不着、碰不到他,光看看心里也就舒服了。女汉子全没了打架时的血性,此时此刻,她啥都懒得做,只想乖乖地待在江枫身畔,即使身在梦中,也是好的,更何况江枫真真实实地就坐在眼面前。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啦,为了解释我的处境,就不得不追述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江枫苦着脸摇摇头,感慨万千地自叹,“唉,说来离谱,我这辈子尽遇上离谱的事儿了!
“二十年前,我记得那是中秋节过后的第一天,学校放学放得早,放学之后,我独自转到山背后的明家宅子,想去画飞檐。”言下,他瞅了瞅古月萍,“那时,月萍曾夸明宅的屋顶飞檐像古装戏里头的老房子一样好看,有如镶鳞片的羽翼向四面飞翔,优雅无限。我是想去把它画下来,送给月萍。”
古月萍心中顿生旖旎,面颊上升起两片儿红云,甜丝丝地说:“那个时候,人小不懂,明宅本就是前清的老宅子,建筑元件全是古董。”江枫点点头,猛然间眉头重重地一皱,继续:“那天我才刚跑到山坡的一侧,突然听到明宅内发出一声巨响,整个明宅都快要塌了!那飞檐也给震断了十七、八处,纷纷地往下落。当场扬起的烟尘灰云,几乎笼罩了半座明石山。”
古月萍听到这儿才醒过茬,手指江枫,恍然说:“哦,对啦!明家案发就是在八月十六,江枫,你当时还看到了啥?”
江枫的喉间喉结一动,“咕嘟”一声,很响地咽了一口唾沫,好似那天的事就刚发生,他心有余悸:“我在山石之间躲了好一阵儿,待烟尘略降、断墙石头滚落得差不多了,才敢爬出来,挨近明宅。我还道是燃气泄漏爆炸,怨自己来不及画下飞檐,心中万分失望,就想一探究竟,这才大着胆子往前走。谁知到了地头,明宅朝西的那堵厚厚的墙壁,竟已开了一个巨大的洞!
“围墙之内,房屋的墙壁上也有一个大洞,砖石还在簌簌掉落,洞内居室乱得一塌糊涂,灰尘濛濛,全是废墟,哪还有豪门家院廊除的样子!”他记性好,详细说了明宅的大概构造和当时所见,古月萍连连点头,将他的话与自己心中记得的现场情形一比对,完全一致。她记性也好,明宅大案牵动了多少警察的心,她自是时时上心,念兹在兹,因此一听便确信了。江枫口上说不停,手上快速地画着,仿佛能一心二用,一边说话口齿便给,一边作画行云流水。
江枫续言:“当时我仅十四岁,哪见过那场面?相隔又远,夕阳也快落下山了,地上及抵着山壁的墙壁之上,血迹斑斑。隐约之中认出是血迹,我已然慌了神。你们知道吧,一个小孩子,到了这个时候,吓得要命,可突然那大洞之中,又冒出一头怪物,我吓得寒毛倒竖,连滚带爬地就往山下跑了。不敢回头,怕回头那怪物追上来吃了我!两条腿越怕越无力,越无力就越沉重,但我心里只想离开那幢宅子、那头怪物,越远越好。”
文月月扑闪着大眼睛,时不时好奇地探头去看江枫作画,饶有兴味,此时忽地叫起来:“啊哟,江叔叔,你说的妖怪,不会就是这牛头鬼吧?真好吓人!”江枫将画递给古月萍,确认说:“我那天命大,埋头乱奔,总算是逃出了小命。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头怪物的样子,虽然只是瞥了一眼,我永世不会忘!”
文斌接过画纸,与月萍一齐看,但见画中的怪物人立着,最显眼的特征就是背上有一个巨大的驼峰,峰脊高耸。它的脖子形状类似野公牛,却比之普通野牛脖子要粗大了很多倍,就势将隆得上天的背脊,烘托得高耸入云,昂藏之态似一堵山峰。
巨大的颈子前端是一颗獠牙四出的长嘴,形似狗熊;头上却顶着一对绵羊才会长的大盘犄角。颈子以下,怪物的手和臂犹如老虎,斑斓毛色,锋锐利爪。画中怪物正在撕扯猎物,江枫画得它格外血淋淋,怪物的下半身全掩埋在尸山血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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