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疯子身上究竟能藏匿多少法器,此事历来并无定数,昔年有好事者也曾为此展开争议,甚至搜罗各种渠道讯息隐秘,只为全方位了解这位“被万界唾弃而浑然不觉”的疯子身上究竟有多少芥子物。
芥子物是山上修士必备之物,用以藏纳法器宝贝,被称之为移动的洞天福地,而这类芥子物皆有一个通性,即是容量有限,收纳物件到一定程度,就会如酒壶一般,再无收纳的可能。
故而,想要知晓疯子每次现身,究竟会携带多少法器宝贝,只需知道芥子物有几个便可。
但后来,好事者赫然发现,这个疯子当真是行事不按常理,鞋屐可做芥子物,玉佩可做芥子物,甚至连头发也能是芥子物,总之,与他为敌的修士,总能被各种意想不到的法器打杀,多如牛毛,绝非玩笑之言。
姜家无垢与疯子昔年同行,自然见识过这个疯子的百般手段,故而对疯子揪掉一根发丝,便拿出一沓符箓,算是见怪不怪。
而小仙翁葛洪和广成公,虽谈不上如何诧异,但也对这种“异于常人”的芥子物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毕竟没有哪位山上修士,会嫌弃自身携带芥子物太多,一如山下凡人嫌弃黄白太多。
“哧……”
符箓贴在石桌上,整张桌面顿时开始滋滋冒烟,并且伴随着鬼哭狼嚎,涟漪水波一般荡漾开来。
“你怎么可能有麹圣卿的丹书,你究竟是谁?”
烟雾升腾中,石桌中传出咬牙切齿的质问,而就在符箓落于桌面后,那些“石沉湖底”的拓印刻字顷又再度升浮而起,凸起在桌面之上,而且流转出淡淡的金晕。
疯子手指夹着一张符箓,“吧嗒”又贴下一张,这才敢大摇大摆上前,露出胜利者的坏笑,道:“麹圣卿你都认识,莫不成你老早就尝过这丹书的滋味,早知如此,前面那些都可略去,上来就贴符,岂不省事?”
“你莫要高兴的太早,这丹书虽然我破不得,但是没有我,你也找不到那五色神台,而我在这里已经习惯了,想想看,昆仑墟浩瀚无穷,素有宇宙中心之说,藏匿一座小小的五色神台,能费什么气力,嘿嘿,只要你有大把时间,大可以在这里找寻,不用理我便是!”
石桌下被镇压的生灵似乎看穿疯子心事,开始“心理攻伐”,这是一场毫无硝烟的过招较量,而危险程度,不输直观上的凶险厮杀。
致命的是,石桌中的生灵,所说一字一句,皆是戳在疯子心头之上,他要借住五色神台才能离去,并且他只有百年光景可用,他要落子还有很多,葬坑古地之后,还有那个“有去无回”万魔巢大概率要去一趟,之后若是能有小命活着,就得去轮回殿堂走一遭,再之后揪出妖主藏地,找到魔主头颅,还有古地府等等,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想想脑壳都要疼上许久的棘手事。
疯子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底眸光流转不定,自是在思量其中利益成败,被人戳中软肋,等同于将弱点彻底暴露给对方,这无疑是危险的,致命的。
小仙翁葛洪试图上前,却被广成公拦住,不知心神传声说了什么,小仙翁葛洪听后,脸色亦是变幻不定。
山腰草屋,片刻之前,还是觥筹交错,一派和美气象,但转眼间就变成了杀机横生,你死我活的修罗场。
疯子习惯性摩挲着手指,他在思量心事时,皆会下意识做出类似“执笔”的动作,这是昔年在儒宫学院抄书时留下的烙印。
广成公以心生言语,传话姜家无垢,“这趟昆仑墟之行,当真是你们姜氏那位八千岁老祖指示?”
“确实是老祖指示,原本疯子是打算破开天穹,于界外寻找星空传阵,但老祖提及昆仑墟中有五色神台,故而才来此寻找!”
姜无垢自然不敢撒谎,广成公于这座天地的份量,绝对不逊色于姜氏一脉,甚至连始祖大帝,昔年也对这位“于大帝法身在异界有传道之功”的老人,赞不绝口。
广成公皱了皱眉头,不再追问什么,如今这座天地,除了类如他这样的几个老不死,剩下的都是各扫门前雪,若不是有大帝阵纹庇护,昔年昆仑墟那场动荡,势必会将这些“三窟狡兔”彻底灭亡,只可惜功亏一篑,而在之后的这些年中,他一直在思量其中的种种问题,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即是,姜氏姬氏两脉,有没有在昔年那场动荡中推波助澜?
思绪至此,已然活过将近三万载的“长生老人”抬眼望天。
人性黑暗浩如星空,发光的不过星星点点,而这些星星点点,就是名垂青史的大善。
“终究还是黑暗多一些……”
广成公心中一叹,收回视线,昔年冲击帝境时,看到未来一角,至今回忆起来,仍是不寒而栗。
人族头顶星空,星点尽落,只余黑暗。
这是最坏的那个结局。
纵然经历过神话时代,远古时代,上古时代诸多动荡,广成公道心之固,超凡脱俗,但一想到那副星点尽落的未来光景,险些证道长生的老人,亦是道心荡溢如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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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腿悬空,坐于崖前的疯子一口酒水,一口清风,心思早已是百转千回,但思来想去,如何掂量,也始终拿不出什么“平衡”之道,唯有手中酒水还能带来丝丝慰藉。
“哦,我知道你是谁了,昔年富氏一脉的后人,啧啧,难怪会有麹圣卿的丹书,想来想去,似乎这些丹书出现在富氏后人手里,才符合事情的发展!”
沉寂许久的石桌中,又传出聒噪的话语,宛如破罐摔了一个又一个。
疯子置若罔闻,只是仰头饮酒。
“可能你们这些小辈还不知道,富氏一脉昔年,可是鼎鼎有名,这么说吧,你们一定知道神庭那位,而富氏一脉在昔年,不仅早于神庭,而且还比神庭之主头硬,轮回殿堂那样的禁地,说去就去,和到自家后花园没什么两样,还有有去无回的万魔巢等地,早知道踏临这些古地,神庭那位也是三思而后行,可富氏一脉就是我想去便去,谁也拦不住,想想吧,从葬坑古地那种变态到极致的不祥源地崛起的富氏一脉,能有多么可怕!”
“啪……”
一个酒壶摔碎在石桌上,酒水四溅,说话声戛然而止。
疯子晃晃悠悠走了过来,双手撑在桌边,看着桌面凸起的刻字,龇牙咧嘴道:“老家伙,再不闭嘴,我就要让你彻底闭嘴,不要怀疑我有没有这种能力,因为怀疑我的人,最后都死了!”
石桌中生灵所说言辞,无形之中算是将历来神秘的富氏一脉根底彻底暴露无遗,富氏一脉昔年仇家无数,随便喊一声都能招来杀身之祸,但也没有几个仙门最终找到这个疯子的老巢,而即便知道疯子根底的,也是闭口不谈。
葬坑古地,有双煞古地之称,但更为人知的一个称谓,还是被诸多仙门刻意忽略的不祥源地。
稗官野史之流,传说葬坑古地起源于星空深处,因为曾有仙门亲眼目睹,有未知生灵从星空深处渡空,去往葬坑古地祭拜。
关乎葬坑古地的各式传说,想要找寻出千八百条,随便买来一卷散摊野传即可,且能看的津津有味。
而负责定位各大古地的史家一脉,对此却是视若无睹,任由这些败坏葬坑古地史流定位的“无稽之谈”,充斥人心。
这也是疯子为何身为儒门弟子,但对于史家一脉,却有着截然不同态度的原因。
富氏一脉“名落势衰”,到的如今,已是无人而知,其中功劳,不得不说史家一脉。
“我说到你心底了,这些东西是你最在意的,没有谁能轻易触碰,所以我一说,你才会暴跳如雷,嘿嘿,怎么样,现在我想通了,只要你答应助我一臂之力,我保证帮你揭开昔年那道旧伤疤,让事实重现于世,如何?”
石桌中的生灵,转换了思路,他透过这重重封印,赫然看到了这位富氏后人心底鲜为人知的一面。
那是一团被死死压制的火焰。
一团燃烧了不知几许的滔天怒火。
在压制这团怒火的一应东西中,生灵看到有一摞摞金色书卷,密密麻麻的脉络图……
“咔嚓……”
一道清脆声响从疯子心府之地传出。
“噗!”
疯子吐口鲜红,面目狰狞,笑道:“想偷看老子的心境,你也配!”
石桌下的生灵嘿嘿一笑,“怕什么,就算被我看个精光,我也不觉得有本事能让你彻底释放那团火焰,难道……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
被反将一军的疯子咧嘴狞笑,却是不言一语,干净利索掐诀念咒,再次贴下三张古老符箓。
麹圣卿的“丹书”,要早于道门符箓,这种威效更大,素能“劾厌杀鬼神而使命之”。
“你浪费一张,世间即少一张,可于我而言,却是杀伤不大,只要你觉得值,大可将所有的麹圣卿丹书,悉数贴在本尊身上,又有何妨?”
石桌中的生灵平静说道,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缘波动。
“你以为我不敢?”
疯子反问一句。
石桌中的生灵不言一语。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姜家无垢上前,拉过疯子到一侧,压声说道:“昆仑墟中的五色神台有二,一座被赠予了始祖大帝,一座留在仙主瑶池,你我要想借住神台离开,只能等到昆仑墟大开,才有机会见到那仙主,但时间上自然不允许,所以你我还是离开此地最好!”
这些话是广成公之前告诉姜无垢的,但其中一些言辞,被姜家无垢刻意隐去,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涉及姜氏一脉隐秘。
“这就打退堂鼓了?”
疯子哂笑,心说就这点事情,算个屁!
没钓出暗地里藏匿的那些鱼鳖海怪,他这么一走,等同说给古地府传递了一个讯息,富氏后人在此落子失败。
“希望事情并非我预料那样最好,不然我真的没法面对这位姜家小老弟!”
心底叹息一声,疯子看眼身前这位英姿勃发的姜氏后人,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走不成,我说破开天穹,那不过是在八千岁面前吹得牛皮,你想想看,九道大帝阵纹,我一个半步大帝,怎么可能捅破天?”
疯子拍了拍姜无垢肩膀,自认留给对方一个无懈可击的无奈眼神。
“……”
姜无垢彻底无语。
疯子重新回到石桌前,手指在上面敲了敲,“哎,我说你既然有本事看穿我的心境,那能不能帮个小忙,将昆仑墟中的那位仙主请出来,我好找她帮个小忙,届时自会替你美言几句,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