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老鸨都死透了,总该有二把手吧?偌大的窑子里没了老鸨就没法转了?”
“说来惭愧,给聆姐打下手的就是我,几乎等于是个有名无实的闲差,权利非常小,毕竟聆姐她连得怪病的时候也不愿意下放权利,鸾鸣阁平日里的一切运作都照常听她指挥。”
老康暗暗乍舌。
心想这娘们儿有多贪恋权利?但凡平常少做些烂屁眼的事,可能都不至于沦落到此般下场。
虽然没把话说透,但万变不离其宗。
从已死的‘怪婴’的行为举止便不难猜出,聆姐生前肯定谈不上是个大善人,毕竟她心都是黑的。
前有因果,中有业障,后有中招,用老话说这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怪不得他人。
“她人都死了,你得站出来管事了吧?”
“那是自然,小的不整弯弯绕实话实说了,从见面那刻起,我就知道几位爷或许不是寻常人,而且从头到尾都是侠肝义胆热心肠,既然大爷们有本事可千万别藏私,权当是救苦救难了,事后鸾鸣阁必有重谢!”
吕秀才幽幽叹了口气,“谢礼先放在一边吧,咱们兄弟出手不是为了报酬,现如今事态又严重又扑所迷离,幕后黑手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更不知道接下来受害的到底会是谁,要我说直接关门歇业,让咱们兄弟一个一个的筛查,肯定能把人给找出来。”
“爷的意思是....”
随即吕秀才将猜想大概都说了出来。
幕后黑手九成九能确定是鸾鸣阁中的某个窑姐,因为客人们受了气受了屈,有无数种办法能教训这帮姑娘。
稀罕你的时候是美人。
不稀罕你的时候就是贱人,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
听明白大概后,伙计除了感叹这几位爷确实有本事外,他也非常无奈。
“别怪小的给脸不要脸,实在是这鸾鸣阁没法关,至少小的没权利更没胆子去关。”
吕秀才恨的牙痒痒,少见的爆了出口,“都他妈的啥时候了还记挂着赚黑心钱?非得再死几个才罢休是吧?你们这帮诱拐良家压迫女人的杂碎全都该死!”
“爷骂的是,小的何尝不知道自己赚的是昧良心的脏钱?”伙计苦笑不已,“我打小就被亲爹给割了卖到宫里换钱,还没等知道宫门朝哪开,满清突然亡了没地方要太监了,后来实在没法子才被卖到鸾鸣阁,小的对天发誓,从来没祸害过任何人,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如果可以的话,小的也想过安生日子,可这操蛋的世道,我不吃人,人就吃我,能过安生日子谁愿意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没法子啊。”
三言两语中,吕秀才不难听出这伙计有一段悲惨过往。
是啊。
这操蛋的世道。
你不吃人,人就吃你。
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是国贫积弱?
是百姓愚昧?
是洋人欺压?
还是老天爷不开眼?
究竟有谁能站出来改变这悲惨的一切?
吕秀才语气稍缓些许,可还是语气不善,“老子管你割不割蛋的,现在重要的是找出下咒的人,除了关门停业挨个筛查,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伙计哭丧个脸,他心里非常清楚吕秀才说的再正确不过,可还是那句话,他关不了,更没胆子关。
明面上,来鸾鸣阁都是找乐子的达官显贵。
是,也不是。
因为有些人找乐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来这里谈大事,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老爷。
真以为他们决定这这那那的事只是在办公厅里开会?
大错特错。
在公家里怎么能明目张胆的利益交换?
在自己家里就更不能了,容易落人把柄。
因此如窑子、大烟馆这种地方再适合不过。
大家恶趣相同,要脏一起脏,类似于另类的投名状。
比如在窑子,大家坦诚相见搂着姑娘谈大事交换利益,事后反水的概率相对要小很多,毕竟谁要是反水,相当于杀敌一千自损九百九。
前朝末年的时候是这样,民国十几年了还是这样,多少国政决策都是在窑子里喝花酒决定的。
不愿意同流合污?
那就一起搞你。
咋地就你清高是吧?就你了不起是吧?
你要是清廉跟个白莲花似的,不显得大老爷们是王八蛋了么?
根子从刚开始就是烂的,往后依旧是烂的,不管它表面有多么光鲜亮丽都无法更改本质。
如此一来,鸾鸣阁能关么?
肯定没法关。
背后盘根错节,牵扯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哪里是个小小的窑子管事能担待得起?
“爷啊,小的真没法做主,有没有其他办法?对了对了,之前二位爷不是来找聆姐的么?肯定是有折中的办法吧!”
老康不难看出这伙计有多为难,就差给跪地上磕头了,知道继续劝说也不会有啥结果,还是退而求次的好。
“事已至此咱们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既然幕后黑手跟死的这些人一定有过节,倒不如将她们已死的消息透露给所有姑娘们,看看能否让她收手吧,咱们哥几个再继续暗中查找线索。”
伙计闻言思考了片刻后点了点头,虽说这样做会引起一定的恐慌,但眼下唯有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继续再死人了。
很快徐珍、崔童、聆姐身死的消息被放了出去,死因是得了急病没救回来,大半夜的姑娘们听到噩耗,除了有几分惊愕外,更多的是欣喜若狂。
少了竞争对手,又少了那个成天到晚想着压榨姑娘们的该死老鸨,苍天有眼啊。
而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雨萍的耳中,她坐在梳妆台前无生大笑,笑的撕心裂肺,眼中早就没了清明和理智,尽是疯狂。
“唉....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人心惶惶的....”
随着一声叹息。
丁好好走进这间屋子。
她是住在这间屋子的另一个人。
雨萍没有回头,依旧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着,即便现在已经快到了寅时,接客的概率微乎其微,她笑吟吟道:“不好么?她们本来就该死,据我所知平日里这仨人也没少欺负你吧?”
丁好好再叹了口气,“话倒是没错,可毕竟我们都是苦命的女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萍姐我跟你讲啊,据说她们都是被人给害死的,下咒你听说过没?”
“没....”雨萍肩头轻颤,但很快恢复正常,轻声问道:“你是从哪里听说她们是被咒死的?”
“道听途说呗,反正心慌的很,希望一切都赶快过去吧。”
丁好好没有说出赵三元等人的身份是因职业操守,鸾鸣阁的姑娘不会私自透露客人们的信息,可这个傻姑娘并不知道那狠毒的下咒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句话将她自己推向虎口。
沉默片刻后,雨萍转身微笑道:“妹子,我突然想有根钗子落在芙蕖楼了,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物件,但我今晚身子不舒服,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
丁好好已经决定今晚不接客了,真不想再往外走,但同住一个屋檐下,平常雨萍对她还算不错,所以抹不开面子拒绝,“好吧,回头你得把那盒东洋进口的胭脂借我使使啊。”
雨萍笑意盎然的回答,“没问题。”
待丁好好离开的刹那,雨萍双目血红,杀机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