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喜欢?”孟逸一时静默,只是轻轻应了句喜欢,他便能开心得像孩子般的稚气,他望着李沐和,望时一时出神…
那头集会散去,徐馥寻沐和寻得着急,这儿哪儿都不见踪影,心里担心忧虑,府中人倒是也与徐桂、徐瑚结伴早些回了府,也未先说一声,想来也是肚里窝火,手下的陪着到处乱走,没个由头。
她们从那处走来,远远望着桥上人行中一身影极像徐灿云的,徐馥问小婢叶子,“那儿是不是三姐儿?”她且不知,见徐馥明目望去,心下生怪,怎会如此像云姨?
好奇终是经不住推敲,她们几人往岸边靠近,近看近听那儿的动静,见的,便是那男子身着锦服,高髻眉清,神采英拔,绝非一般人,只是这位翩翩美少年,玉面悄郎君到底何许人,能让无尽孤傲的徐灿云在此相会?
叶子回过神来,在其耳边絮絮了两句,徐馥顿时露出美笑来,“小姐,您笑什么?”
几人伏在边角听墙根,连小侍们都心里发虚,“我笑她傻,笑她痴。”
徐馥转身便走,叶子跟上来,他等亦皆跟上,“这是?”
“王公家的幼女儿竟然在此幽会男子,传出去成何体统!”徐馥全乎嗔怪。
“小姐打算告诉老夫人?”叶子声色惊奇又将信将疑。
徐馥手脚一跳,“我哪里是见缝插针之人,我替她先瞒着,她若有事诓我,我便直言抵她…”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徐馥虽未读过几句诗,但其中的道理却仍是掺得透的,不由叹道:“今日是七夕,真热闹。”
两人走过街市,一路酒馆铺子,门前许多华带衣裳,也有些馆陶娃娃,刻得形象精致动人,十分可爱,孟逸拿起两个便往沐和手里塞,“老板,多少文?”
将文钱交与老板,李沐和才仔细瞧那两小人儿,只看一个浅笑清逸,一个平静自然,她且递还给孟逸…
“怎么…不喜欢吗?”
沐和的神情不像不喜欢,但也未说喜欢,“你若怕什么,便先放我这儿,回家之后再给你。”
沐和所思,乃其为何多能猜中自己的心思,像所思如出一辙。“这两娃娃,与旁的似乎不同。”
“是,可与你我相似。”孟逸抬目,她便垂目,“一个像你,一个像我。”二人侧身对望,许久冷言,恍然他问...
“我不在之时,瞿子可有为难你?”
沐和欲笑,回身行去,“在你心中,瞿公子乃是为难人之人?”
“他不是,但在你面前,或许如此。”
沐和叹其参透与之相似,人皆在如何之人面前才性情所异,孟逸不禁想起瞿辙那日之举,又知府中近来发生之事,不觉叮嘱再三,“你还是离他们远些..终归是好的。”言谈间,竟忘了徐馥或许仍在一处候着,“她或许早已回去。”亦沁应。
“你与我一同回去吧,我会让与顺去找找。”说时车轿已至,“公子小姐,上车吧。”与顺回道,二人便已上车,回府而去。
与顺不忘打趣,“你自愿留下来的?”
“谁自愿留下?想的美你!”醉心一脸不甘,又不像是真生气。
与顺撇嘴看,抬手拍其后肩,“诶!你可收到节礼了?”
“如何?你赠予我吗?”见她说时,与顺抬眉笑,“自然可以。”
“我还不要呢....”醉心不禁厌。
二人蹩着脚往前寸步移行,也不知互相胡言乱语些什么,正瞧岸上人群未散,红灯仍新,醉心不时忙问,“徐小姐去哪了啊....”
“快!去找找!”穿行过桥,拥挤成潮,往对岸去时,水船之上正有一行人手举掌灯,身着五颜六色,头扎红绳,一阵鼓声传来,二人定眼俯看,船上人卖力击鼓,口中吆吆喝喝,“咚咚咚咚,咚咚!”
“徐家小姐....啊....”阵风过,船后立起一对戏服子,男红女青,“汝恰得吾心啊....”
观众瞧得入迷,热闹纷纷,所向那头亦有一双人,相依相偎,好不羡煞,“那不是云小姐吗?”
二人察觉,涌入人潮往那儿去,才知人人皆在问,其中对答如流,“看来安小王爷是非娶不可了?”
“瞧你说的,二人门当户对,岂非一对良缘?”“是啊,能至于此,非风流安王不可了,如此诚意相求,必得抱得美人归啊!”“你这就不懂了,安王对哪家小姐良娣不是用情至诚,穷追不舍的....”众人说得好不有趣,欢声笑语,二人却惊为所闻。
马车铃叮响,檐边雨微平。
沐和只知那日那时,他返院出府,却怪其未每每相送相迎,她便答复说道:若你系只银铃在窗,或许她闻声而出,便每每行前而至。
“怎想你当真..”
“既是你说的,我便会做,若能换得你行前而至,我便欣然忘返了。”
李沐和轻声止,微微环顾,“胡说,你怎能为了我欣然忘返?”
“莫为你....”孟逸倾身侧在她耳旁,言语真切,“那可为谁?”
沐和见其在己面前行举终是忽变,无可理会,起身移去,他仍悄悄凑近,再道:“为你而不欲?”
“不欲。”沐和断然回。
他自说自笑,“沐儿不欲,我亦不欲,明日我便将铃取下,勿误我欣然忘返!”
沐和低眉垂目,不言不语,才令他许许失神,竟欲挽其手,沐和方惊,不由退却,他已拂袖为其系上节绳,不及她问,视视慰其言,“犹为你而不欲。”
皇宫中,户户紧闭,房内烛灯不可点,门前红笼不可挂,只见红带摇摇衔在柜上,殿内往常冷清,锦桌之上摆着道道山珍,入口却是乏味。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些刻在诗词中的言句,亦觉如此乏味,读不解诗中境,读不尽诗人情。
王妃徐颜如识文知礼,通理善武,却非执念于字句,而身处深宫,无奈儿女之情,一时迷了自己。
境绝弃情谊,年更不复岁,
入骨三分冷,惜君犹断物。
何吾哽喉,茫茫未见。奈失其长,垂暮复新。
何吾感念,寥寥未闻。奈失其深,转瞬犹逝。
“王妃,该歇息了。”安隼劝告,颜如脱去白日锦绣华袍,此时已落发髻,穿上素衣常服,一人独自坐在窗帘边,她应下,起身准备就寝。
外殿传旨声近,象是那衔奉命而至。
“总管!”外头的人低声细语,生怕扰了子夜清净,“王妃安寝了?”
“是...”奴婢缓缓道,“无意打扰,我传旨便返,此事,可是佳事....”那衔倾身静静在其耳畔喃,才见王妃已更衣正服,悄然而至。
“王妃....”
“总管前来,所为何事?”那衔满眼堆笑,眼角浅露一丝殷勤,“王妃,皇上有旨,请诸位俯首接旨吧。”
颜如稍躬身,正俯首低下地,“王妃免礼,皇上说了,您可站着接旨。”那衔笑如浮云,众人仔细端凝,轻轻候着,不知何意。
“帝诏,王妃徐氏自王府妻,更年侍朕仁厚品端,育子有三,功劳无量,今宫中后位空置....”此句间,众人屏息,纷纷暗自揣度,岂非皇帝要封后位?...
人人迫急以待,期许良多。“谅汝实堪重任,恭心权衡,着令王妃掌后宫权,居后妃之首尽其首之责,统协六宫!”
那衔合旨递去,众人落寞低眉,收眼不忍再看,“娘娘,您当不负皇上重托!...”
安隼应承道:“是,公公,送您出门。”那衔眼缝里瞧人,笑说,“劳烦您。”
外人皆散,卉思一时觑道:“什么佳事?还以为什么美差,那公公净干些惹苦人的活!”
“王妃请安,无须多虑了,皇上终究是将您放在心上。”卉思前脚方忿完时,安隼随后便只顾慰藉主子,“安,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王妃本该是皇后,如今那皇后冠服还冷冰冰地躺在殿中呢!...”
安隼视其道:“皇上所赐,皆是无上恩德,况且娘娘非贪图权位之人。”
“我知,我自然知,我不过替王妃不值,终究无处说理,无言委屈,奴婢担心。”她言辞激烈,却被王妃阻,颜如满眼冷清,最知皇帝秉性,其所行尽是为掩人耳目,“如今他非燕王,乃天下之君,做事当以天下为要。”
安隼扶她起身,俨往内殿去,下人伺候王妃就寝,无须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