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什么都有的高高在上的公主,总得牺牲点什么。爱这种荒诞的情感,幸福这样的圆满,她注定失去。
六
又是一年雪落,轻轻地惊起公主的噩梦,这五年,她都困在那个噩梦里。
她的婚事没有人再敢提了,那样的事发生了,她也被蒙上不祥的阴影。
流言因风起,却无止,池茉珂整日在屋中,盯着那副画作。
她出嫁前的夜晚烧了这幅画,可如今她又画了一副一模一样的。
泪水混着血与墨色共同在纸上渲染,池茉珂笑着,可她的眼中尽是悲戚之色。
“为我而死的人是还君恩还是珍视我?而我为谁要舍弃这条命?为那个另娶妻的薄情郎还是为了自由?”池茉珂忽地放下笔站起身,宽大的衣袖故意让墨色翻倒玷污画作。
窗子全部被打开,外头起了一阵寒风,池茉珂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殷红,她的眼睛是那样亮,就像烛火即将熄灭前的绽放。
还记得那年初遇时,她看见他衣衫翩飞,折扇后的脸让她一见倾心。
如今分道扬镳,凌霄花年年如故,可谁还记得那年。
他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不看我的信。他明明都知道,不愿舍弃那些跟我走,哪怕骗我一下就好。
池茉珂仿佛忘却了身处何处,眼前变幻太多,恍惚间,风雪仿佛要掩盖一切,那样滚烫的眼神她却不能留住。
她欠了一条命啊,她要还啊!
凌霄花绽放,池茉珂伸手想要去接,轻飘飘的花朵却那样沉重,压得她好痛。
五
池茉珂卧床不起,辛夷不敢合眼,苦涩的药汁取代了辛夷花香。
“公主属意你是不假,但你敢拿此事要挟朕,朕绝不会同意!”皇帝气得连拍了桌子几下,那本奏折被丢到跪着的男子身上。
“朕的公主绝不会给你轻贱,朕之前给你赐婚的李家女病故,尸骨未寒你竟敢……”
“陛下,臣自始至终只愿与公主一人长相厮守,李家女是陛下赐婚,臣不能抗旨!”程景依旧不改,“求陛下成全!”
“你自己去见她!”殿门合上,程景神色晦暗,爱与权他都会得到。
辛夷依旧记得那日,公主的病已有起色,她陪着公主散步,却撞见程景。
她不明白公主为何要答应,公主却说她不懂。
“辛夷,本宫难以释怀……”池茉珂望着游鱼发呆,花瓣随着涟漪浮动,是落花有情水无情吗?
那些情愫一旦复苏就再难压下,池茉珂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或许她想证明什么,或许她只是想逃离过去逃离这座宫殿,去往她理想的自由。
六
辛夷第二次看池茉珂穿上嫁衣,她抿唇一笑像极了很久前无忧虑时谈到婚嫁时露出的表情。
那一刹那,辛夷抚上自己的心口,她分不清自己到底应该是什么心情。
到底什么情感,对得起多年扶持?到底什么,可以让她所想之人彻底幸福?
公主忘却了那些噩梦般的曾经,所有人也避之不谈,只有辛夷知晓,这些黑暗只是暂时藏匿,终有一日,她们都会被痛苦吞噬。
迟来的春携风穿庭而来,枝头绽放香雪无数。
公主与驸马依偎在一起,温好的茶搁在一旁,琴声断断续续从辛夷的指间流淌。
那是公主教她弹的唯一一首曲,她最爱的。
垂落的发丝被亲昵地缠绕在指间,辛夷闭上眼,她眼前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一曲终,那琴弦斑斑血迹,辛夷拿着手帕细细擦拭。
宁静又心甘情愿的日子过得极快,某日,驸马清早进宫,直到夜半还未曾回来。
池茉珂拿着剑进宫,她只觉一种心慌,一种荒诞的想法占据她的心。
浓烈的火将皇宫笼罩在一片死亡的黑雾中,她越跑越快,抓住即将流逝的机会。
驸马脱去了染血的外袍,举起酒壶喝了一口,他看向池茉珂。
“为什么!”池茉珂的剑掉落在地,她被推倒在地,碎瓷片嵌进她的掌心。
“公主,忘了这一切吧,过几日你就是皇后了……”他双眸含情,似是不忍,伸手覆上她的眼眸,泪或是谁的血滴落,让池茉珂心如刀绞。
迷离的酒液她拒绝饮下,他靠的更近,呼吸声纠缠,对她来说是另一种噩梦。
颤抖的手抓住匕首,她没有如愿刺中他的心口,滚烫的鲜血便从她的身体里源源不断涌出。
“茉儿!”她厌恶地推开他,辛夷将池茉珂拥在怀中。
“本宫永远是公主,当今太子殿下的阿姊!”池茉珂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本宫与你夫妻情分已断,你程家如此,必遭天谴!”
七
程家谋逆,程景已被辛夷处理,之后她带着池茉珂不知去往何处。
有人说,公主未死,与辛夷隐姓埋名在世间生活。
一场雨将过往都模糊,辛夷醒了过来,抚上亲手刻下的茉字,她只觉心痛。
她亲眼看着公主走向另一条不归路,公主在清醒时无数次恳求她结束这一切,而她只能抱着那飘摇的浮萍,说还有我在。
公主解脱了,辛夷活在没有她的世间,已无意义。
“公主,辛夷来陪你了……”
“听闻那公主因驸马谋逆之事,一病不起,在道观休养两年后回到宫中,玩弄权术……”那说书先生说道,“只是她能力浅薄,守不住那宝座,最后恶行被揭发,落得个毒发身亡的下场……”
“后来啊,那侍女倒是忠心,守了陵还去地下伺候主子了……”
“接下来我们再谈谈皇后主子吧,就是那位白女官。诸君听我娓娓道来,传闻那……”
辛夷花在纸上浮动,又是哪位贵人动容?
珠帘拨动,那画飘落,被一人拾起,冷傲绽放的辛夷花。
望春惜盼茉万安,愿卿万般好。风雪遥念春,与卿绵绵意,共守年岁无数,但求长伴身侧。冬风留情,流水请祝,吾心知情难,仍许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