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以为如何?”贺儇见尤秦未发话,追问道。因为如果虞瑾要接近伏夷,尤秦作为中间人是最好不过的。这个计策,也是在他确信虞瑾的人品之后才决定的。掌握弱点只是一种保底,而最终是否成事,还要看此人底线。
“那,那是再好不过了。”尤秦极力掩藏心中的欣喜,不愿让贺儇看出异样,“只是,虞……这个年轻人,他自己愿意吗?”
这才是尤秦担心的问题。而自己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早早放弃了这个孩子,没和他建立起深厚的感情。而如今想即刻父慈子孝,大约是不可能的。
尤秦想到了虞瑾看他的眼神,就跟看陌生人一样。
“如果星君也觉得可行,就由我去说,然后由星君引见给伏夷,如何?”贺儇道,“当然,如果伏夷只是和璋明闹脾气,这件事就当没发生,如果虞瑾愿意在天庭效力固然好,如果不愿意回氓山也可。”
贺儇这两句话听着像是给了虞瑾莫大的自由,但是其实早已将他的路堵死。要么效力仙界,要么回氓山从此闭门不出。尤秦可以想象,以贺儇的手段,如果虞瑾有异心,将会面临神仙二界甚至天下的围堵。
这个世界终究怎样,是制定规则的人决定的。而尤秦知道,眼前之人就是那个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但是如果虞瑾成了那个制定规则的人呢?尤秦心想,那就不是贺儇说了算了的。
“那就按殿下说的做,您跟他说好,我就带他走。”尤秦小心翼翼地藏起心中的小九九,他这一趟来的实在划算。他也正愁如何让虞瑾接受他呢,若是有贺儇出面,就再好不过了。待相处一段时间,再跟他相认不迟。
主要事项已经商定,尤秦又跟贺儇说了一些天庭的小道消息,包括贺儇母亲玖容的近况等等。贺儇耐心的听着,时不时回以微笑表示感谢。都说贺儇王殿下是淑人君子,尤秦终于体会到了,只要不涉及正事,和他寻常家话,那真的是如沐春风。
二人商议完毕,已是晌午。贺儇便想着去前殿,午饭时间,今日人多,尔朱或许需要帮忙。
“星君请自便。”他说着,带着他的棋盘便往外走。
“圣母元君玖容娘娘甚是挂心王殿下,上回曾听仙侍说起,殿下修行出关在即,元君正在为殿下物色王妃呢!”尤秦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便把心中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了。
“哦?”贺儇挑了挑眉,以他对母亲的了解,这倒是可能的,“星君真是消息灵通。”
“不知哪家闺秀可得王殿下青睐,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尤秦边说边看贺儇,仿佛在他身上寻找什么。
“星君说笑了。不怕星君笑话,眼下我已有心上之人,倒是要劳烦星君费心了。”贺儇看着那碧玉葱茏的玉兰树和深色影壁融为一体,他想到了那满树玉兰花映在影壁上的样子,那是一副高雅脱俗的画,而画中还有他和尔朱。
听到贺儇的话,尤秦心里七上八下,他看着贺儇看向内院的眼神,突然有种恐慌。就好像小孩子即将要失去自己最喜爱的玩具一样,即使那件玩具他一直搁置的房间里,不曾珍爱。
“属下斗胆问一句,王殿下心仪之人是哪家千金,我也好提前准备。”尤秦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他的确管着天下姻缘,若真是王殿下大婚,那必然少不了奉旨张罗。
“星君既然问了,再也也不怕人知道,”贺儇依旧笑着,话说的很是坦荡,但是这最后一句在尤秦看来已经是一种挑衅,“在下心仪之人正是这山中的主人。”
尤秦无法再自欺欺人。此刻,身份尊贵、年少青春的王殿下站在他面前,芝兰玉树、风流倜傥,尤秦突然生出了一种自卑感,这是他这一生中少有的时刻。而这种自卑,慢慢又变成一种无能的愤怒,到最后终于化为一种疯狂的嫉妒。
但是他依旧缺少为红颜冲冠一怒的勇气,甚至不敢告诉贺儇,他和尔朱曾经相爱,只是在心里猜测着,贺儇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贺儇悠然而去,却无能为力。然而另一方面,他对于虞瑾的希望又增加了几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尤秦心想,但是只要看见尔朱那冷淡的语气和神色,他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恨,他至今不愿承认,尔朱对其已经无爱无恨。午饭时间,贺儇和尔朱紧挨着彼此入座,互相照料,尤秦心中有一颗不堪的种子又在悄悄萌芽。
他看着桌上的菜肴,想到前阵子在凡间处理婚姻纠纷,处置了几个装神弄鬼的人,从中没收了一种药丸,人间叫“想念丸”,顾名思义,就是和你喜欢的人一起吃下这个药丸,从此他就只能忠诚于你,无论是你行为出格或者思想出轨,那逾矩之人都将遭受蚀骨之痛。所以即便他心中没有你,此生也只能围绕着你行动。
当时他其实不太理解吃药和下药的人,却在此时深深的理解了。他那疯狂的嫉妒心压到了他最后的一点体面。
尤秦看着那言笑晏晏的两人,想象着尔朱爱而不能的样子,心里突然一阵爽快,一不小心就笑了出来。
“哈哈哈,”尤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因为众人都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一个疯子。
“哈哈哈,年轻真好,”尤秦不得不掩饰其罪恶的心思,赶紧又笑了几声,转移了话题,他把目光转向虞瑾和素楝二人,“年轻真好,年轻真好。”
而那边规规矩矩吃饭的虞瑾和素楝,却不知道为何这位前辈要对着他们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众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