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咋木必要?今天呢坐在这一下午,都听到了。那大车一过,这屋子轰隆隆的哇。”
中年人豪爽的一边笑,一边掏出了烟递给了许鑫。
而跟着他后面进来的俩小老弟还抱着两个中华烟的箱子。
“不敢打扰你拍电影哇。”
说完,一扭头:
“去,把烟都分了。”
接着对许鑫说道:
“呢看抽的都不统一哇,用这个好哇?还是说弄几包鄂尔多斯抽抽?”
“别别别,叔,呢要滴就是这个效果……烟等一会儿拍完再分。”
听到这话,光头摸了摸光头……
“噢,行哇。么事,你放心拍,甚时弄完了,呢在让人把路放开。放心,都打完招呼了哇……”
许鑫一听这话,也不拒绝这份好意。
确实,要是过大车,尤其是满载的煤车,这房子也是嗡嗡的。
家乡父老如此支持自己……那话怎么说来着?
这里是陕北,我生长的地方?
欢迎来到这里,我高贵的小公主?
似乎是吧……
他随意的涌出了一个想法。
可在许鑫旁边布置现场的剧组人员心里已经不能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了。
应该说是……
麻木。
是的,就是麻木。
下午的时候,这位许导喊叔的光头大哥就来过一趟了。
那架势……
直接带了个厢货过来。
不为别的,发烟,发酒。
剧组别说是个人了……只要是个特么喘气的,几个一看就是社会人的小老弟就恭恭敬敬的递过来两条软中,两瓶台子……
一个劲的在那说客气话。
什么辛苦了,麻烦了,受累了之类的好话就没停下来过。
别管男女,你只管拿着。
那一车厢货里装的都是酒和烟。
发完之后,这大哥手一挥,一群马仔就撤退。
就跟什么劫富济贫的大侠,刚打劫完了富户后,分给穷人一样。
然后……最离谱的是啥?
下午不知道从哪窜过来了几个人,手里拿着名片……
高价烟酒回收。
软中华一条回收价一千。
茅台三千一瓶。
你要说高点……那高低还能加几百。
主打一个不还价。
年轻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以为这些干礼品回收的人是开善堂的。
可其他一些在厂里年头多的人,对这一套可太特么熟悉了。
这要是临走时候再送个茶叶店的卡……嘿,那这一套简直都齐活了。
而也就是在这个下午,他们才真正能感受到……许导,或者说许导的家,在这陕北的一亩三分地上,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真的……太特么牛逼了。
所以,眼下这大哥说封路就封路的举动,大家都不觉得突兀,只觉得理所应当。
人家是真有实力。
社会方方面面都是亦如此。
这才开工一天,人手大几千的外快落到了手里。
最关键的还是……许导同意的。
甚至没法拒绝。
下午光开着什么路虎陆巡来看许导的大老板就不知道有多少。
最夸张的时候,大车店这一侧的路边停的豪车加起来得五六千万的价格……排了老长老长的一段距离。
你就说得多夸张吧。
并且……薛导吃晚饭的时候才说过。
明天上午没拍摄计划,休息。
许导要回神木县里,和别人吃饭,参加个什么奠基仪式。
这一趟……真的是有里儿有面,方方面面方便面。
真特么长见识了……
……
最后,一番忙碌之后,许鑫亲自说明了一会儿拍戏时的要点。
接着他走了出去,来到了房车门口。
一天都没从房车里出来的杨蜜,终于露面了。
许鑫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妻子。
她正怀抱一个襁褓里的婴儿,用奶瓶再喂他。
这孩子是许鑫表妹家的娃。
才刚2个多月。
听到了表哥要拍戏,直接“借”给许鑫的。
这会儿就站在表嫂的身后,看着许鑫无声微笑。
显然,作为自家人,她比别人了解的更多一些。知道明明过年时还语笑嫣然给她传授带娃、坐月子经验的表嫂这会儿已经进入状态,所以努力的不去打扰。
至于娃……她也不担心。
全村人谁不知道?
有事找三金,不一定有用。
但找表嫂,那绝对靠谱。
上到让表嫂出国时给带点LV、香奈儿之类的土特产,下到跟着表嫂在微信群里团购一些什么mAxmARA之类的学穿搭。
甚至出去玩的时候,想找人撑场面,表姐都能带着人过来,一群在电视上出现的明星跟你喝酒说笑。
但表姐夫就不行了。
干啥啥不行,废物第一名。
听说连鱼都不会养。
俺姐真的是瞎了眼,找这么个窝囊汉子。
当然了,许鑫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些血亲都在心里咋琢磨自己……
要是知道……那也反驳不了。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懂个甚?
你看你哥是废物,可实际上你哥比你想的还废物。
没办法,你哥没别的优点,就长了一张勾搭小姑娘的脸。
把你表嫂迷的不要不要的。
于是,俩人默契互相给了个微笑。
然后他不再吭声,直接让开了位置。
杨蜜怀里抱着孩子,一脸朴实,顶着个随意盘起来的头发,走进了大车店。
看到了这一屋子人,她也不吭声。
满脸都是一种……无视、无声的疏远。
不过却不往里面走了,而是扭头对许鑫说道:
“速战速决,空气不好,别让娃闻太多二手烟。”
许鑫点点头,拿着对讲机说道:
“各部门准备,听我指挥,直接走位。”
后面那话是对林立说的。
林立点点头。
而杨蜜则稍微拉高了一些孩子的抱被,直接坐到了桌前。
几个上了岁数的群演见状,这才敢坐到了桌前。
许鑫交代了一声:
“一会儿千万抱住孩子,别有什么闪失。”
一个群演老大哥点点头:
“放心吧,许导。”
这时,杨蜜直接拿筷子开始挑起了蹲在砂锅里的羊蝎子。
放到了了自己面前的碗里。
接着拿起了一个好啃的羊蹄,吹了吹后,不等任何人,上嘴就啃。
按照许鑫的要求,这一锅羊蝎子并没有用高压锅,而且下锅也是最晚的,所以羊蹄根本没炖烂。
但没关系。
她左手托着娃,右手直接上手,抓着羊蹄放到了嘴里用力撕扯。
许鑫看到了她用力之下,羊蹄的皮、筋分离的模样。
那吃相……
他微微点头,拿着对讲机说道:
“通知其他两位演员落位。”
接着直接坐到了另一个屋子的监视器前。
很快,胡晓光和王砚辉到位。
看到屋子里的架势后,便清楚了情况。
都没沟通,直接就坐在了杨蜜的左右两侧。
王砚辉坐在左手边,胡晓光坐在右边。
王砚辉呢,看了一眼低头啃肉,仿佛和那块肉不共戴天的杨蜜。
想了想,忽然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用手抓了一堆别人啃过的羊骨头。
放到了自己面前。
然后手在这些羊骨头上随意的抓了几下后,端起了自己的杯子。
很快,透明的玻璃杯上就出现了一股油乎乎的质感。
接着,他往杯子里倒了浅浅一层矿泉水。
一下子,那种用油乎乎的手啃完了羊蝎子后,端杯喝酒的细节就被还原了出来。
而一旁的胡晓光见状,直接把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然后从锅里挑起了一块羊蝎子,吹了吹后,用手一边“呼哈”着,把肉给掰下来了一小块。
但不吃,而是放到手里开始揉。
很快这些肉就成了碎肉。
然后他往自己的嘴巴附近一抹。
本来就留着一层连毛胡子的嘴巴被这些碎肉一抹,点点肉沫就和胡子混在了一起。
看起来邋遢,粗俗。
让人看着就心生讨厌之感。
接着,他才开始吃。
而他吃,王砚辉却不吃。
只是掏出了烟点燃,开始抽。
抽的时候,他是用“咬”的方式。
并且抽的很猛。
几乎是几口的功夫,那烟嘴就缩小、变形了。
烟头因为燃烧不充分,烟灰挂了好长。
见差不多了,他扭头对许鑫那个方向说道:
“那开始了?”
“好,各部门就位。来,三,二,一,开始!”
毫无征兆的,第一幕就这么开拍了。
屋子里,没人说话。
招娣在吃肉,狼吞虎咽。
李水泉也在吃肉,只不过……他吃了一口肉后,目光就会瞟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村长。
村长用力的吸了一口烟,眼神被熏的眯了起来。
看着狼吞虎咽的招娣……
“你不签,全村人都搬不行哇。”
当啷。
招娣不言。
随手把一根还带着筋的羊棒骨丢到了桌子上,继续把手伸向了碗里。
挑来挑去,挑了一个肉最多的羊脊骨,继续啃。
这时,李水泉见她不吭声,又抬头看了村长一眼。
村长继续说道:
“矿上给滴钱多,咱搬了,以后你让娃上好学校。这就是咱村的孩子。大家手里有了钱,你养他也不累。你想想,十几万哇。”
“……”
见她还不应,村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烦躁。
用力的嘬了一口烟。
烟灰掉到了深紫色的毛衣上。
“你说你在外面领了个孩子回来,孤儿寡母滴,你好带哇?这搬迁是大好事,今天全村人都在,大家都签了,就你自己,因为你自己,弄的全村人都搬不成,你心里觉得好意思哇?”
“当啷……”
又是一声。
被啃了个干净的骨头丢到了桌子上。
招娣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骨头,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了。
她直起了腰,拿着面前成卷的卫生纸,因为手不方便,干脆整卷拿到嘴边蹭了蹭。
“呢不搬,也不签。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话音落,她就要起身。
而在这一瞬间……
满脸横肉的村长似乎终于丢失了耐心。
烟头往桌子上用力一丢,脸上的和善退却,涨红着脸,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恶狠狠的看着招娣:
“羞你先人的惊!你说走就走!?呢再问你最后一句,你签还是不签!”
说完都不等招娣回答,直接扭头:
“都听到了哇!她不签!”
接着,那边一直在啃肉的李水泉丢掉了骨头,把杯子里的那一满杯白酒一饮而尽后,站了起来。
招娣看着站起来的李水泉,两眼满是讽刺:
“你要干甚?”
李水泉忽然乐了。
然后一抹嘴:
“干甚?干你!”
话音落,村长瞬间起身,一把把孩子给夺走。
招娣下意识的扭头,但下一刻整个人就被压到了桌子上。
头重重的砸到了桌板上:
“嘭!”
“呜哇……”
小家伙冷不丁的在睡梦中被惊醒,瞬间哭了出来。
而李水泉则死死的按着挣扎的招娣,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沾着肉渣的胡须之下,嘴巴咧开,露出了凶狠与色欲混合的表情来。
“透你妈!敬酒不吃吃罚酒!在外面被个野男人上,不如让呢来!”
然后,他不动了。
这时,许鑫的声音响起:
“oK,过。所有人别动,维持表情。林立,给群像特写。”
几个剧务赶紧走到了林立身边,帮他把摄影机从架子上卸掉,扛在了肩膀上。
“所有人记得,不要有表情,就盯着那一桌看,别看摄影机!”
伴随着许鑫的声音,手还压在杨蜜脑袋上的胡晓光赶紧低声问道:
“没事吧,疼不疼?”
杨蜜眼睛闭了一下,微微摇头示意没事后,说道:
“一会儿你胳膊用力,不然我怕我挣脱出来。”
说着,她看了一眼王砚辉:
“把孩子给他,王老师你帮着一起按着我。”
王砚辉听到后点点头,目光落在被她的脸磕飞的那块羊骨头上……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闭目,深呼吸了一口气。
眼神重新变得凶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