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摸摸自己的短发道:“恨不能托生为男儿。”
云瑾触电般的松开了李思的手,转身就跑,李思咯咯笑着一路追过去。
锦官城是大唐少府监属下的官造,大唐丝帛为钱的标准就是出自锦官城的官造丝帛,这里出品的丝帛一般不以丝帛的价值衡量,而是三百钱的标的物。
一匹丝帛价值三百钱,这明显是不符合市场规律的,在长安,锦官城的一匹丝帛卖三千钱,之所以会出现十倍的差价,完全是皇帝不想多掏钱,强行压榨蜀中的结果。
反正锦官城的丝帛全部要上缴,谈多少钱没有意义。
也是云锦为何拜托李思帮她从锦官城进货的原因。
即便云锦啥都不干,直接将锦官城的丝帛拿去丝绸店去卖,也有十倍的利润。
李思身为大唐少数几个有权力直接从锦官城以三百钱的价格拿丝绸的人,很多年下来,李弘,李贤,李显,李旦,李令月他们几个都没少从锦官城博取利益,只有李思一次都没有拿过。
这一次,李思决定把自己十几年来没有沾的便宜,准备一次全部拿回来。
她从小就在云氏长大,所有花费都来自于云氏,宫中虽然有赏赐,都被虞修容给存起来了,准备等她成亲的时候再交给她。
李思原本也不在意什么赏赐不赏赐的,只是最近她住在东宫里,才知晓太平公主这个小屁孩,一年就可以从锦官城取丝绸五百匹。
这让李思心里一下子就很不舒服了。
“五千匹各色丝绸!”
站在锦官城的官厅之上,李思淡漠的甩出一个数字,负责锦官城的郎中双膝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云瑾起身来到郎中面前道:“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偷用安定公主的名头调运锦官城丝绸,所以,安定公主殿下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要清查自安定公主诞生之日起至今,锦官城到底以安定公主的名头出去了多少丝绸。”
李思嘿嘿笑道:“想清楚,一旦被查出来,那就是大不敬之罪,足够诛杀你三族的。”
郎中面无人色的低声道:“请殿下给下官些许时日。”
云瑾瞅着李思道:“殿下,还要继续追究吗?”
李思摇摇头道:“算了,他们活着怪不容易的。我吃点亏,就吃点亏。”
郎中万万没有想到安定公主如此的好说话,忍不住再次躬身道:“殿下万年。”
李思道:“本宫知晓你想用年底这段时间磋磨出一些盈余出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来年一月,我要你将五千匹各色丝绸运往长安。”
说罢,云瑾就把肩头的一个背包丢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云瑾打开背包,从里面抖出来十五个沉重的金判,对郎中道:“这是一千五百贯,记得入账。”
郎中此时只有点头的份。
李思瞅着官厅不远处一个个蒸汽缭绕的棚子,不知为何低声叹息一声,对郎中道:“不要五千匹了,给我三千匹就是了,多余的钱就当本公主赏赐给缫丝女的。”
郎中一时间不知所措。
云瑾已然知晓李思心中所想,将案子上的金判重新装回背包背在身上,只留下三枚金判,对郎中道:“算了,不要是三千匹了,你挑拣最上乘的蜀锦三百匹,送往长安吧。”
郎中不明白这一对少年贵人此举为何?
却听李思低声诵念道:“昨日到城廓,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云瑾稍微思量一下,就欢喜的道:“看似简单,实则让人回味无穷,这一首《蚕妇》用最简单的文字,描述出了人间最深重的苦难,端得是一首好诗。”
李思指着那些蒸汽缭绕的工棚道:“此时,此刻,哪里到处都是滚烫的沸水,在沸水中漂浮着无数的蚕茧,在热水池旁,有无数身着仅堪遮羞布条的蚕妇正把自己的双手放在热水中缫丝。
我要五千匹官绸,对他们这些当官的没啥影响,只是苦了那些蚕妇,在剩余的两个月里,不知要为这五千匹丝绸,付出多少幸苦。”
云瑾点点头,又放下两枚金判到桌子上,对郎中道:“我们不占蚕妇的便宜。”
李思对完全不知所措的郎中道:“拿笔墨来。”
郎中连忙捧来了笔墨,李思跳上桌子,就在锦官城的官厅正面墙上,将自己刚刚吟诵的那首《蚕妇》写了上去。
用墨很重,写的也酣畅淋漓,不断有浓墨脱离墨字,缓缓下流,形成一串串泪珠一般的墨迹。
李思丢下毛笔,对郎中道:“但凡是太子府,雍王府,英王府,冀王府,太平公主派人来锦官城取蜀锦,就把这首诗念给他们听。”
郎中听罢,认认真真的行插手礼道:“喏。”
原本跑来占便宜的李思,离开锦官城的时候已经亏损了老多钱,所以,心情非常的不好。
云瑾觉得很是无所谓,今日的场景能激发李思诵念出一首上乘的好诗出来,千值万值。
马车里的李思忽然将双臂挂在云瑾的脖子上,跟云瑾眼对眼的道:“我今天把师父给我的嫁妆都拿出来了,心疼死个人,你必须赔我。”
云瑾呆滞的道:“这首诗是阿耶写了给你的?”
李思点点头道:“当年,阿耶看我一副呆傻的模样,生怕父皇母后不喜欢我,就专门给我准备了一些简单易懂的诗给我,要我背会了,供我危难时使用。
阿耶给我准备了,你一定也有吧?”
云瑾呆滞的瞅着李思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