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时候,佛国这边下了一场毛毛雪,雪不大,也就给青草上蒙了一层白色的盖头,只需要等到明日太阳出来,这些雪就会变成露珠。
佛国这边的青草八月底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变黄了,只是眼前这场小雪是杀死这些枯黄野草的最后一个凶手。
来自库法的十二支商队已经有九支抵达了佛国,剩下的三支商队也将在三天内赶到。
云初以大唐蓝田侯的身份邀请优素福来佛国做客,顺便给商队送别一下,鼓励一下。
可惜,优素福不来,他很担心自己会被云初抓住,再勒索一遍钱财。
本来都是正式邀请了,他来大唐的羁縻地应该是很安全的一件事,优素福隐约觉得云初能干的出再勒索他一遍的事情,所以,委婉的拒绝了,派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毛拉来代替他为商队祝福。
大毛拉是大食人中的学者,事实上,能被称之为学者的人素质都是很好的。
云初很想把儒雅之气用在这位大毛拉的身上,总觉得有些冒犯,把自己忐忑的心情给大毛拉说了之后,这个留着一大把白胡子的大毛拉拉着云初的手道:“站在苍穹下,人的心就是洁净的,只要是赞美,我为什么会拒绝呢,我从今后愿意说自己是一个有儒雅之气的大毛拉!”
听了这个老家伙的话,之后,云初立刻就把这个老家伙归类到最危险的敌人的范畴里面去了。
一个心胸开阔,且不拘泥于表象的大毛拉,如果想要欺骗蠢笨的西域人信教,一定会无往而不利。
大毛拉对佛国那座宏伟的佛祖凋像赞不绝口,对沿着山坡修建出来的鳞次栉比绵延不绝的佛国建筑更是表现出极大的参观兴趣。
站在巨大的佛像之下,云初试探着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给自己的神建造凋像呢?”
大毛拉笑道:“默罕默德说,神的启示是通过天仙遮普勒尹勒传达给他的,神又是无形无相,又无处不在的存在,所以,天仙不进有人像的屋子,或者说,只要一个人的家里有画像,天仙就不会进去为他们家诵经,祈祷,消除灾祸。
所以呢,我们认为,给神,天仙,先知,绘制画像,塑造凋塑是不敬的行为。”
云初抬头看看青天,看看雪山,点头道:“你说的很对,只要是神,就该无所不在,甚至就簇拥在我们身边,时时刻刻地保护,安慰我们。”
这是云初刻意抛出来的倾向于大食人信仰的话题,他希望这位负责传教的大毛拉能抓住这个话题,好好地给他传播一下教义。
云初希望通过传教这个事情增进一下两人的情感,然后再研究一下,有没有可能通过这位大毛拉,弄到更多的好处,获得更多的便利。
没想到这位大毛拉并没有向云初传教,或许,这位睿智的智者很清楚一个成熟的政客是一个什么德行。
不论是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的政客,他们信奉的其实都是利益之神。
至于别的神,那只是看需要才有选择信奉的。
因为,一个真正有神信仰的政客,会作出很多不理智的决定,继而伤害到国家利益。
“在大食人心中,人不是作为具体的形象出现的,而是作为情感世界、一种情绪、节奏、音乐而存在,
君侯就是一段极为优美的音乐,一片灿烂的风景,一朵正在盛开的花朵,甚至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有时候,一条鱼跃出水面,看到了天空,这就是神的旨意,神允许它脱离平凡,成为一个见识过天空的鱼。
指引人,野兽,鱼超越自己本身的阶层,得到原本不可能得到的学识,获得原本不可能得到的巨大幸福,这就是神存在的意义。”
“至于我们人,并不比鸟兽虫鱼高明多少,人的最终归宿是来世的天堂或火狱,今生之所以重要,只是因为它在为来世做准备……”
云初不得不承认,传教这种事情一定要由那些有学问,会说话,且外表极具欺骗性的人来传播才能有好结果。
就像云初以前在上学时候知晓的共产主义跟他在博士导师口中得知的社会主义完全是两回事。
前者生硬,苦涩难懂,昏昏欲睡,后者说的让人精神振奋,如沐春风,且有喜洋洋之感。
如果类似大毛拉这种人有一百个,云初对于守住西域人的信仰没有半点把握。
这一百个大毛拉,比来一万个骑着马,手持弯刀的全甲胃骑兵传教更加的可怕。
毕竟,云初觉得自己家有炸弹,可以对付一万个全甲胃骑兵,却没有办法用炸弹炸碎大毛拉传教的声音。
云初与大毛拉一边游览佛国,一边谈话,两人都能从对方的话语中得到启发。
大毛拉对云初的信仰很是尊重,至少,在来到大佛跟前的时候还抚胸施礼了。
“对于任何不可知的强大,我们都应该心怀谦卑之心,毕竟,我们人类仅仅是青天下的一颗草籽。”
“您说的这句话,与我大唐最高妙的学问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您刚才说的沧海中的一粒种子,我们那里称之为沧海一粟,一样的发人深省,一样的广阔辽远。”
大毛拉笑道:“学问的尽头便是神,我只希望能早日抵达神的身边,亲自聆听神的教诲,解开我心中积存的疑惑,探索更多的未知。”
站在雪山下,佛陀凋像脚下,目光所及一片秋色,如果身边的这位不是负责教化皈依波斯人的大毛拉的话,云初还是很愿意邀请他走一遭长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