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急忙召人吩咐道:“请秦姑娘来一趟。”
不多时,秦毓终于款款走进书房,比起半年前,她似乎变得消瘦了一些,但依旧是仪态清雅,气若芝兰。
在她踏进门的一瞬间,高远心里几乎就已经断定,那天夜里闯进军营的人,绝不是真正的秦毓!
不过,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他还是请秦毓坐下,问道:“毓儿,我想问你,自从你回家以后,祝宁封了秦府,你可曾有机会出来过?”
他心底里对秦毓其实是有些心怀愧疚的,毕竟在心里自己是冤枉她了,而且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导致秦家一家被祝宁软禁了半年。
秦毓却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她很自然地坐到秦栩身边,答道:“没有,祝宁虽然没有胁迫我们,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是对我们每一个人都监视得很严密,根本没有机会偷跑出去。”
不过,说完这些,她还是秀眉微蹙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高远犹豫了一下,坦言道:“就在祝宁封府的当天深夜,有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了军营,她暗示我说,三哥才是真正谋害先王和太子的凶手。”
秦毓脸色大变,“难道有人会用易容术来冒充我?”
高远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忽然摇摇头,“我不确定……因为,我刚刚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性我觉得也很大。”
“易容术只是江湖传说,真正做出人 皮面具,还能模仿别人的声音,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大荒几百年来,真正做到过这一点的,只有六十年前,武林中曾出现过一个人称‘千面书生’的人,不过这个人已经退出武林至少四十年了,估计早就老死了。”秦栩补充道。
“也许他还有徒弟。”秦毓说。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据说‘千面书生’为人孤傲不群,收徒的可能性很小。”
秦毓失笑道:“爹,您一个读书论道的人,怎么会知道这种江湖上的传说?”
秦栩微微叹息道:“别人叫他‘千面书生’,他也曾是个‘书生’啊,在那个时代,他原本也是一个当时著名的博学之士,却因为一次变故,心灰意冷,竟然转而研究毒药秘术,从此走上了邪路。”
秦毓不以为然道:“遇到挫折就自甘堕落,这种心志的人,也成不了什么事。”
秦栩正色道:“毓儿,我教过你很多次,没有真正理解别人,不要随意评价,你又忘了。”
秦毓脸上浮现出一丝羞赧,嗫嚅道:“知道了。”
“应该不是易容术,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对我下了毒,使我产生了幻觉。”
高远斩钉截铁道,“我和毓儿有十多年没见了,第一次见她我都差点没认出她来,这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我和毓儿的关系,还能这么快做出人 皮面具,并且改变自己的声音呢?”
“但如果是一种类似迷幻 药的东西,他就可以根据我当时产生的幻觉,随机应变,顺水推舟。”
“如果是用毒,可能跟祝家又脱不开干系了。”秦毓沉声道,“先王和太子都是中毒而死的,他派人过去用毒药迷惑你,造成你们兄弟阋墙,互相猜疑。”
“看来,这笔账最终还是要记在祝宁身上,”高远的脸色终于有些舒缓,“不管怎样,总算解了我一个心结,不然的话,我还真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老师和毓儿了。”
秦毓笑道:“怎么,难道你之前觉得我跟我爹还能害你不成,你也太小人之心了吧。”
这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高远居然朝秦栩父女跪了下来,磕头赔罪道:“都是我的错,我当时若是听了老师的劝告,就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三哥也不会死,你们也不会被牵连,老师,请您留在我这吧,我愿终生向您求教,勤学悟道,九死不悔!”
“哎,你这是做什么?”秦毓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这也不能全怪你,世事难料,你们当时的情况,我爹也不可能全都清楚,连你三哥那么聪明的人也会犯错,你怎么能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呢?”
高远依然坚持跪在地上,“老师,您永远是我的老师,请您留下来吧。”
秦毓有些无奈,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秦栩神色有些复杂,缓缓道:“老师毕竟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但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我已经没有脸面再当你的老师了。”
“不,”高远抬起头,“是祝宁用老师家人的性命威胁您,这笔账要算在他头上,不能怪您。”
秦栩叹了口气,道:“你想知道我向祝宁妥协的真正原因吗?”
高远愣住了。
“我必须要告诉你,不是因为他用毓儿、夫人还有秦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威胁我,虽然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但并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自己的命,如果我不答应他,我自己就要死。你明白吗,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一个自私的人,我向来自诩高洁之士,绝不会违背良心苟且偷生,可是真到了生死边缘的时刻,我却畏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