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来后,陶臣末向陈振纲和李秀详细了解了最近渤州的一些事,特别是当时图兰博秀突袭陈振纲的具体情况,还问到了被他们从死人堆中救回来的北弃狼骑卫,也就是那两个元仲人。
“陈兄可查清了这二人的身份?”
“在狼骑中是小兵,甚至算不上正式的狼骑卫,但经过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伺候,他们多多少少透露了一些事,这二人原来在元仲军中还是有些地位,只不过对于北弃的事他们确实知之甚少,毕竟他们是作为战败一方被强制征召进了狼骑之中。”
“他们具体知道多少北弃多少事并不重要,只要他们对北境路子熟对我们来说都有可用之处。”
“陶兄需不需要见一见?”
“人关押在青城?”
“不错,我立马传令让人将二人押送过来。”
“那便辛苦陈兄了,不过最好是‘请’过来。”陶臣末笑道。
“那便请过来。”陈振纲心情也还不错。
两个元仲人,一个叫烈绉,一个叫陀鞍。
因为陈振纲对他们还不错,所以这二人对其也还十分尊敬。
“这位是大渝定国公、云卫大将军,今日大将军有些话想与二位谈谈,所以才把你们从青城请了过来。”陈振纲介绍道。
“你便是云卫白衣神将陶臣末陶大将军?”烈绉有几分好奇的问道。
“神将当不得,但我确实是陶臣末。”
“能把不可一世的兀考先玩弄于股掌之间,看来传言不假。”烈绉道。
陶臣末淡淡一笑,说道:“难道你们不希望兀考先败?”
“胜败在你们之间,与我等何干?”陀鞍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兀考先败便意味着北弃实力大大折损,北弃败,元仲才有机会,本将绝不信你等甘愿一辈子做北弃人的奴隶。”
“元仲已被肢解,族中男子皆被分散在北弃各路军中,妇孺皆沦为北弃人的工具,哪里还有什么机会。”烈绉看起来十分挫败。
“先前数百年,北弃人都是元仲的附属,几年之间,地位颠倒,相比起来,你们的现状比当年的北弃还要不堪,这口气就是这么容易咽下去的?”
“陶将军到底想要说什么?”
“元仲王族几乎已经被北弃人斩杀殆尽,你们要想恢复昔日的荣光不太可能,除非有人能代替王族重新整合力量,方能东山再起,本将听闻你二人原来也是元仲王卫军中的小将领,根据你们元仲的规矩,非王族或者王室血亲是不能进入王卫军中的,所以你二人多多少少与王族是有些关系的,本将不能确定你二人是否是那个让元仲重现辉煌的人,但可以肯定你们眼下能为元仲做些事情。”
“陶将军要我们做什么?”烈绉狐疑道。
“北弃灭了你们,而本将要灭了北弃,这就是你们的机会。”
“将军灭北弃在于一统北境诸族,而不在于救元仲于水火,将军是想利用我们,但将军想错了,我元仲男儿无一不恨北弃人,可现如今哪怕我两是王族,也对将军起不了丝毫作用,图兰冰穆早已将我族之人分而治之,我们根本无法联络,更何况,我与陀鞍只是王室远亲,更无丝毫号召之力,怕是要让将军失望了。”
“本将要你们做的并不是让你们起兵抗击北弃,现如今的状况你们也做不到,本将要的是消息。”
“我们所知道的都与陈将军讲过,北弃人对我们万分提防,将军要消息恐怕也会失望。”
陶臣末微笑着摆摆手,说道:“本将不要北弃大军消息,只要熟悉北境地势之人,你二人便是现如今最好的人选。”
“陶将军是要我们提供北境地图?”
“这对二位来说不算难事吧?”
“具体地图我们肯定是画不出来,但只要我们回到北境,定然是轻车熟路,可将军能许给我们什么好处?”
“一来,大渝灭了北弃,元仲人自可不再为奴,二来,你们有功,可允许你们重新聚居,不取族号,不更居地。”
“可将军能保证做主吗?”烈绉问道。
“本将不能,但有人可以。”陶臣末边说便拱手向内屋。
程铭纬缓缓而出。
“这位乃我大渝大皇子,今日有殿下许诺,你二人大可放心。”陈振纲说道。
二人见大渝的大皇子都来了,赶紧欠了欠身。
“二位可要看本宫授印?”程铭纬取出授印向二人展示。
“空口无凭,我等若是助你们打败了北弃,将来你们矢口否认,我们也奈何不了你们。”
“好说,”程铭纬接过陈振纲递过来的羊皮卷再递给烈绉,“本宫已将我大渝承诺写在了这羊皮卷上并加盖了授印,你二人可以好好看看。”
二人赶紧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要说,还真是让人心动,这上面不光是汉字,下面还有相应的元仲译文。二人对视一眼,傻子都能明白,大渝的大皇子将来不出意外便一定会是大渝天子,这份羊皮卷可以说与国书无二。
“你二人若还是不放心,本宫立马派人回泰安请示父皇,再制一份加盖皇帝玉玺,可行?”
“你们不必急着做决定,二位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下去好好想一想,自今日起,你们的限制完全解除,你们要这么回北境,不会有任何人阻拦,如果想好了决定一试,随时来找殿下和我等,请!”陶臣末说道,并示意二人可以先下去商量商量。
二人对视一眼,决定下去想想。
兀考先被围在长岭动弹不得,几次出击都被惊云弓射杀回来,久等的援军迟迟不到,反倒是外围援军一波接一波的被李秀、魏文忠伏杀,北弃人损失惨重,后方驻防大将几经权衡之后只得决定暂缓驰援。兀考先有苦说不出,最关键的问题是长岭的围城被割裂,长岭的供给被切断,此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陶臣末并没有再建攻城塔硬攻城池,而是安排云卫将士时不时用投石器对城墙狂轰滥炸,让城内近十万守军惶惶不可终日。除了要保住自己的实力,还得不断削减兀考先的兵力,所以他偶尔会让北弃突围的人马冲出去,在外围再集合兵力将其围杀,兀考先总是在燃起希望和等来失望中不断挣扎,愤怒已经让他双目红肿。
相比北境的喧闹,此刻的泰安十分安静,安静中透露着几分萧杀,仅仅可能是入秋的缘故吧。
刚从宫中回到府邸的王金易情绪十分低落,一来王立阳的死让他万分愧疚,自事情发生以来,他便终日在无尽的自责当中度过,如果当时自己能再加一把劲,早半日杀到盘龙口,王立阳也不会战死,数万将士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他想不清楚问题出在了哪;二来,今日皇帝的问话让他无比难安,他虽然一五一十的将当时的情况讲了,但皇帝认为问题应该还是出在他的军中,一开始,转道北伐之事只有皇帝与他两个人知道,王立阳是最后知道的,他已战死,皇帝更不可能去告诉卫戎人,所以问题只能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何时走漏过风声,问询之后,皇帝让他先回府上好好休整休整,休整?恐怕在问题没有查清之前他是不可能再领兵了。
好在皇帝并没有定他的罪,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至少目前没有。
边向禽来了,带了两壶酒。
他并未过问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很不适合再问。
“入了秋,这月亮好像看得更清楚了。”边向禽灌了一口酒,盯着长空,缓缓说道。
“可别说什么安慰我的话,我这会儿一句也听不进去。”王金易也灌了一口酒,说道。
“不至于,你算算,我两共事多少年了,当今陛下潜龙之时,你我便在一起摸爬滚打,我是那种会安慰人的人吗?”边向禽嘿嘿笑道,继续灌酒。
“单纯找我喝酒?”
“咱们多久没见了,现如今光明正大请你好像不太合适,你又没打胜仗,那只能这么小饮一场了,是不是?”
“对,我倒是忘了,你不在我伤口上撒盐就算好了,还想着你安慰,是我想多了。”
“你现在有什么办法高兴起来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既然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便只有直面困难了,需要我什么安慰吗?”
“说得也是。”
“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私下品论皇上,不是臣子所为呀。”王金易淡淡道。
“只管说好的。”边向禽嘻嘻笑道。
“陛下雄才伟略,思虑通透,心胸豁达,仗义豪迈……”
“那你觉得他会因一事而让你永不翻身?”
“倒也不至于。”
“那不就得了,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你我比谁都清楚,作为开国之君,这点儿胸怀都没有,臣怎么也得骂他几句不是?”
“你是有这个胆子,见识过。”
“事无定论之前,任你百般假设也是毫无意义,既然如此,不如坦然等待,何必庸人自扰?”
“你还是安慰我了。”
“你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倒也是。”
“北境利好消息不断传来,心里可有嫉妒?”边向禽问道。
“臣末百年难遇之奇才,捷报频传,意料之中,况且北境战事顺利,陛下不至于一直陷在西征失败之事上,对我来说事件好事,为何要嫉妒?”
“哎,你看,通透,这不就行了?”
“果然不愧是当朝宰相,安慰人的办法也挺别致,而且有效。”
“可我此刻觉得无趣。”
“边相还有无趣之时?”
“只有酒没有菜呀,容易醉。”
“嘿,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