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和约好的律师一起来到圣域俱乐部的楼下。
刚开始圣域并没有豪气到可以自己买一栋楼,训练室、办公室全是租来的,整个俱乐部也就十个人左右,除了经纪人、宣传、公会管理之外,选手只有陈千林一个。
第一赛季,陈千林在个人赛以极小的差距输给聂远道,拿下亚军。由于陈千林形象好,气质特殊,加上卡组都是木系的树木、花卉,漂亮的花卉卡牌和文雅的战斗风格很受网友们的喜爱,自此广告、代言不断,俱乐部的收入突飞猛进,规模也不断扩大,三年内买下了一整栋楼。
当时合同上虽然写的是三、七分成,可那是奖金、比赛门票等收入,邵博主动联系的广告代言都是另外签约五五分;卖给粉丝们的周边产品也是五五分成。
其实陈千林早该看出邵博有多喜欢钱,只是他当时只管打比赛,也不想为这点钱和好友计较,以至于邵博得寸进尺,愈演愈烈,第四赛季开始甚至瞒着陈千林私下拍卖卡牌以牟取暴利。
陈千林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收场,最终谈判失败,只能走法律途径。
陈霄那时候还小,刚参加完全国统一考试,哥哥怕影响他复习,就没告诉他打官司的这些事情;而他又想给哥哥一个惊喜,私下和邵博签约……可以说,邵博把他们兄弟两人的弱点都拿捏得相当准确。
如今再次站在楼下,陈霄心里五味杂陈。他摘下墨镜,看了眼这栋熟悉的大楼,深吸口气,和张律师一起走进大厅,坐着电梯直奔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内邵博正打电话,嘴里说着“张总您什么时候过来,我做东请您吃饭”之类的客套话。
同样是30多岁的年纪,陈千林身材精瘦,气质出众,容貌依旧很年轻,脸上一丝一毫岁月的痕迹都看不见;但是面前的男人却是油头满面,头顶的发际线高得可怕,露出半个光秃秃的脑瓜顶,身材发福,一看就是天天吃大鱼大肉的结果,肚子鼓起来比孕妇还要夸张。
典型的中年暴发户模样,完全不像小时候的记忆里和哥哥一起打篮球的邻家大哥哥。
陈霄原本一肚子火,看见邵博这副模样反而有点想笑。
此时的他,和陈千林站在一起,就已经输得彻底,偏偏他自我感觉还非常良好。
陈霄礼貌地走上前,等对方挂完电话,这才伸出手道:“邵总,好久不见。我的律师应该已经跟您打过招呼了吧?我过来正式签一下解约协议。”
邵博笑眯眯地道:“小陈啊!确实好久不见。”
陈霄平静地将律师提前写好的解约函递到邵博面前:“跟圣域签约期间,我因为实力不足,没法在赛场上取得好成绩,所以在经过邵总的同意后,回学校去读书了。”
邵博道:“嗯,你在学校还顺利吧?我都忙得没顾上你。”
陈霄:“我打游戏的水平不如我哥,但读书还行,已经顺利毕业了,打算自己找份工作。”
邵博道:“要不要来我们圣域俱乐部工作?当个公会管理什么的?”
陈霄微笑起来:“谢谢邵总。我在学校读书期间,没接触过星卡风暴这款游戏,您也照常给我每个月1500的薪水,我们彼此都没有违反过合同的规定,如今合同到期,希望能和平解约,麻烦邵总签一下字。”
邵博微微皱了皱眉,总觉得面前长大之后的陈霄,虽然目光平静,态度也很礼貌,可挺直脊背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却有种奇怪的气势,让坐在老板椅上的他仿佛矮了对方一头,这让他很不舒服。
旁边张律师道:“邵总,合同的条款我们已经仔细核对过,里面有一条写着,如果和他到期之前一个月内,双方不以书面的形式签署解约协议,合同将会自动续期一年。陈霄的合同是9月1日正式到期,所以我们提前半个月提出解约要求,也附和合同的规定,希望您能履行承诺。”
邵博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地道:“小陈你还带律师过来?这是不放心我吗?”
陈霄微笑:“我不懂合同,带律师也是为了更专业一些,希望您不要介意。”
邵博其实也懒得继续留陈霄,陈千林明明说过弟弟很有天赋,谁知道这家伙烂泥扶不上墙,打比赛每次关键时刻都掉链子……想到这里,邵博拿起笔很干脆地签下字。
陈霄把合同交给律师看过,没问题了才微笑着说:“邵总,好聚好散。”
邵博笑眯眯地道:“也祝你新工作顺利啊。”
陈霄转身离开,在转过身的那一刻,男人深邃眼眸中的锐利之色,连律师看着都心惊。
走出裁决俱乐部后,陈霄压低声音问:“录音都备份好了?”
张律师道:“放心吧,书面解约协议有法律效应,录音我给你一份,我这里也会备份,他亲口承认的事,亲笔签下的字,想反悔都不行。”
陈霄扬起嘴角:“好,辛苦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陈霄感觉压在心上多年的石头终于被彻底挪开,整个人都变得无比轻松。
邵博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小时候一向冲动、莽撞的少年,居然会藏得那么深,一藏就是五年。更加想不到,对那个少年来说,哥哥是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人。
如果你只是欺负他年纪小、不懂事,他或许不会记仇,只能自己认栽。可是,你对他哥哥的背叛和伤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等着吧,总有一天让你十倍奉还。
陈霄一脚油门踩下去,银白色的悬浮跑车,在空中车道上如同利剑一般猛地窜出,瞬间消失在了车流中。
***
陈千林和谢明哲一直在聊卡牌设计,师徒两个聊得投入,陈霄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正好是这副画面。他很久没见哥哥脸上露出过这样的笑容,显然,小谢很会讨师父喜欢。
陈霄微微笑了笑,推门进去,把顺手买来的水果洗干净端到客厅里。
陈千林关心道:“事情办完了?”
陈霄把签好的协议递给他:“邵博没有为难我,他可能还觉得每个月给我1500工资很亏。”
谢明哲松了口气:“那就好!陈哥,你接下来是要重新建一个小号吗?”
陈霄点头:“嗯。我们先把公会这边发展起来,晚上莹莹会在论坛正式发公会的招人宣传,到时候你的卡牌店里孙策、周瑜和黄盖的满级卡也可以趁机展出,拉一波人气。”
陈千林看着两人兴奋的样子,便说:“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陈霄依依不舍地看着哥哥,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哥,你那间卧室,我一直给你留着,你要不要……要不要搬回来住?”
谢明哲立刻助攻:“师父,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太远了,不如搬回去住吧?陈哥把你的卧室打扫得特别干净,你留下的那些多肉植物也养得很好。以后我有问题的话,也方便找你交流……”
陈千林道:“我喜欢清静,你有问题可以直接给我发视频。”
也是,师父都送了平板光脑给他,想联系随时都可以视频。谢明哲的理由并不能成立,只好无奈地看向陈霄。后者倒也没有勉强,笑了笑说:“好吧,哥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我以后天天过来看你。”
陈千林皱眉:“你也不用天天来。”
陈霄立刻改口:“那我隔天来看你。”
陈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