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风接过林氏手中的信,细细的读了起来。
这封信是林氏外祖母卢氏写的,掠过前面大段的思念和叙旧言词,谢长风快速瞄到了信中的重点。
信上说,当年郑氏怀孕时,曾和卢氏言,若是此胎为女,就想让女儿嫁回娘家。
郑氏的母亲出身范阳卢氏,郑氏的父亲为旁支,当然娶不到嫡支的卢氏女,但他却另辟蹊径,入了卢家嫡支一位长辈的眼,取了嫡支庶女,就是郑氏的母亲。
楚朝新立,还残留着前朝的习俗和认知,世家豪门竟比皇族还要尊贵傲慢,当初若非林靖城带着兵马围了荥阳,估计根本娶不到郑世女。
哪怕林靖城位居国公之位,可在那些世族眼中,他依旧是一个泥腿子暴发户,即便他的子女母族是郑氏,可却姓林!
为子女计,郑氏自然希望女儿能嫁回娘家,郑氏的父亲和母亲卢氏也曾答应会留意此事,可没想到郑氏产女后血崩,不治身亡,没几年林靖城又带着孩子直接去了边关,路途遥远,书信困难,一别十多年,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既然不了了之,又为何此时突然提起?”
林氏叹了口气,“当年母亲孕中回荥阳,恰好外祖母娘家堂侄去荥阳游学,按照辈分,我该称他为堂舅,这位卢家堂舅和外祖父相谈甚欢,两人整日讨论经义学术,竟引为知交,某日宴饮,喝的酩酊大醉时,恰听闻外祖父为母亲的请求而为难,就说他去岁刚得一嫡幼子,愿和外祖结姻亲之好……”
谢长风听后嘴角抽搐,“……然后呢?”
林氏无奈道,“母亲知道后大喜,遂将一块刻有林字的玉佩给了对方,而那位卢家堂舅就将身上随身携带的卢氏子弟身份铭牌给了母亲……”
谢长风差点笑出声,林氏的外祖父真是太损了,就这么骗了一个女婿,对方事后还不懊恼死?
“于是这就定下了?”
“不过是个口头约定而已。”林氏平静的将信折了起来,“卢家堂舅以为定下的是郑氏女,可等酒醒后才知道定下的居然是林家女,自然恼怒,可卢家堂堂百年世家,连信物都交换了,怎能反悔?而且那时母亲还在孕中,也许是男孩呢?是以卢家没有说什么。”
谢长风皱眉,“既然你定的有人家,那岳父为何会将你匆忙出嫁?”
“自从母亲去世后,除了出殡时郑家来过人,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林氏坦然道,“再加上爹爹身负皇命,远赴边疆,我和兄长也跟着过去,就没有联系了。”
她苦笑,“而且想必你也明白,世族连皇室公主都看不起,更别说我了,卢家堂舅被外祖父算计定亲,心中不甘不愿,我就是嫁过去,又有什么好的?所以……”
谢长风点头,“那如今你外祖母来信是什么意思?”
“那位卢家堂兄上京参加恩科,同来的还有卢家堂舅母,她听闻我已经出嫁,就走了外祖母的路子,想将当初的信物交换回来。”林氏说道这里有些惭愧,“听闻那位卢家堂兄已经十八岁了,始终未曾定亲,恐是因我之故……”
谢长风嗤笑,“也许对方就是故意拖呢,男子晚几年成婚也没什么,倒是你,及笄后若一直待字闺中……呵呵。”
林氏沉默良久,“将军说的也对,不过如今说这些都没用了,我都有大哥儿了,这卢家堂舅母来了,我自会好好接待,信物换回来也好。”
“那信物在你这里?”
“在爹爹那里,我明日就去回去一趟。”
谢长风想了想,“明日岳父打算带我认识些人,估计要在外面宴饮,你不妨直接带着大哥儿去国公府等着,我们正好在那里宿一晚,明日再回来。”
林氏精神一振,笑道,“那不如在国公府招待卢家堂舅母。”
谢长风耸肩,“你看着办吧。”说完,他转身去书房休息了。
林氏心下略显落寞,随即又笑了,如今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平日里看护大哥儿和大姐儿,想要回娘家也不必像其他女子般顾忌那么多,谢长风对女人也没兴趣,后院清静,日子过的平和安顺,真是再好不过了……个鬼啊!!
林氏想起云阳,心头就一阵烦恼,云家嫡支在前朝也是侯伯之家,哪怕改朝换代,凭借着韩国公的关系,也并未受到多大牵连,反而因韩国公的出身而陡然发奋,云家嫡支的领头人本是代郡郡守,云阳的父亲,如今云郡守去世,当家的就是云家三老爷。
云郡守算是为国捐躯,宣明帝为代王时,云郡守向来恭敬有加,是以在云郡守去世后,为了安抚云家,宣明帝就提了云家三老爷为大理寺卿。
云家祖籍并非京城,云夫人出于让儿子守孝后再继续下场科考的想法,就带着儿子留在了京郊别院里,一边守孝,一边尽力为儿子女儿谋一个好前程。
云阳住在京郊别院,整日在院子里跑马练功,时不时冲到将军府来找谢长风,林氏每次看到这两人相谈甚欢还勾肩搭背的时候,都忍不住纠结。
林氏一开始的确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定国公,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以前的夫君真的不喜欢男人,这个混蛋不是她夫君啊!
她若是告诉了定国公,那如何解释大哥儿和大姐儿的来历?
林氏为此头痛万分。
第二日一大早,祁渊又像往常一般起身,在洗漱时他冷不丁问蔡太监,“今日谁执勤?”
蔡太监汗颜,“奴婢打听过了,是严左卫。”
祁渊面色如常的点点头,步履轻快的走了。
整整一天,祁渊都没看到谢长风,他心下疑惑不已,这谢长风到底打什么主意?
若是谢长风如昨日般死皮赖脸的缠上来也就罢了,如今这般按兵不动,总觉得……略忐忑啊。
许是看出了祁渊的纠结,蔡太监贴心的道,“刚才严侍卫曾来报,说今日谢统领出门吃酒,因不是他轮值,又恐殿前失仪,晚上就不过来巡查了。”
“……”祁渊的手一抖,纸上的字扭曲了一下。
吃酒?呵呵。
他面无表情,“去叫甲一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
甲一很快就过来了。
祁渊陷入了沉思,昨日虽说决定将暗卫收为己用,可也要循序渐进。
甲一是这十人的队长,他忠心与否至关重要。
于是祁渊道,“你去给我盯着谢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