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狐王以一敌三,拳风虎虎,指尖嗤嗤,脚踢星斗,身似流星。三人攻合有度,招式互补短长,饶是狐王点穴手如风,也是遮拦多,还击少,打得现象环生。孙承志那枚无形钉来无影去无踪,绝无破空之声,三人中一人后颈中钉,扑地倒毙,狐王指风如电,在黑衣人踢来的一脚上足内踝的“大豁穴”上点了一点。那人腿脚半途垂下,狐王方才挽回颓势,连叫:“井上的手下没这般厉害,不知哪里弄来的高手,乔扮打手,喂,我怎的从没见过你们,你们都是些甚么人?”黑衣人只管出手,一声不发,打了一盏茶时分,狐王已是香汗淋漓,满头如浆,娇喘吁吁。
又斗了数十招,曹立俊快拳逼退一大汉,瞥眼见孙承志手执一根尺长的铜管,月色下看不分明。忽见他举起管端,朝一名大汉一指,既不闻响声,又不见有物,那名大汉竟然倏地扑倒,身子微微一颤,已然不动。
狐王一指点向一名黑衣汉小腹“神阙穴”,汉子飞足踢她手腕,她手腕一振,手指弯下,点他腿内侧“白海穴”,殊不料她手指尚未及体,那黑衣人已轰然倒地,背脊撞在地上,犹如一堆重物堕地一般。如此狐王也见孙承志举管指人,愕然问道:“你做了甚么?”孙承志不遑说话,铜管东一指西一伸,黑衣人陆续倒毙。
正此其时,诸人来路传来啪啪的掌声,但闻井上的声音道:“妙妙妙,今晚雪花飞舞,本是美景,再有幸得窥孙先生神技,当浮一大白。”孙承志早已见到井上走过拱桥,一边说话,一边拍手,暗惊他黑夜里倒也能看清周匝,想来武功也必不弱。井上身后随着十来个黑衣人,走过拱桥踩得桥面“咚咚”响,井上转出花圃,走到三人面前,朗声道:“孙先生,你的朋友前来问我要人,你这般急冲冲地就不告而别,岂不令老夫为难?”
孙承志不防他有此一语,讶然问:“朋友?甚么朋友?”井上道:“他自称姓纪名子修,说是你和张先生的朋友。这人武功着实了得,我的手下没一个是他对手,他脾气又暴,不由人分说,上来就打,孙先生若不去见见,老夫倒是一场盛情好意,化作了驴肝下水,糟乱一团,应付为难。”井上本想将三人拿下,再去应付纪子修,不料孙承志不知使出甚魔法,竟将拦截者一一杀死,因此不得不好言相请。
承志冥思苦想,却一时想不起“纪子修”这个名字,想是井上欺诳,可众人打斗,他也是亲眼遥见,又似不假。狐王眼见井上这边人多,己方万难逃脱,便对孙承志道:“既口口声声说是你们的朋友,咱们回去见见也无妨。”承志颔首道:“不错。”便对井上道:“走吧。”众人返回斗场,走至近处,孙承志见脚边一具死尸面颊凹陷,皮包骨头,眼窝深陷,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血干皮枯,有如千年的木乃伊,死相令人发毛。再移目四顾,脚底一股凉意直透顶门,但见非但脚边尸首干瘪,甚而地上躺的每一具尸体,悉数皮肤干若豆腐衣,东褶西皱,赛如这些尸首已在烈日下暴晒了数日,精血蒸干,只剩下皲裂的皮囊包裹下的一具骷髅,触目惊心。
尸体最多之处,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长眉大眼,头戴绣花小帽,穿一身条纹袄子,脚蹬皮靴,宛然是个回回。雪光下衣袖衣襟领口嘴角,沾满血渍,阴森之处又加了七分的惨厉。狐王见了蓦地机伶伶发抖,一股寒意没来由地撞得心跳怦怦。这矮子见孙承志走近,仰头举鼻往风中嗅了一嗅,微微一笑,对承志道:“张承德呢?你俩不在一起么?”孙承志双手一抱拳,恭恭敬敬地道:“承德兄弟也在,他适才给这位猿王抓伤,兀自昏迷未醒,喏,他在这里。”言下拉过曹立俊,将张承德的脸扳过来,在月光下一照。
那人也不多瞧,还是在风中闻了闻,点头道:“正是。”承志毕恭毕敬地问:“恕在下眼拙,不知足下是谁,怎的竟与我们相识么?在下愚昧,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曾会过足下。”那人微笑道:“我也从没与你们二位照面,上海也是头一遭来,过去从未踏足,你们也自不认得区区。我名叫纪子修,忝任天龙长老,我是闻着‘火冰雾’的气味,一路寻到此间。果不出所料,你们二位确在此。不知上海左近还有没有别的同伴?”孙承志还是没有想起,犹疑不定,不知该不该以实相告。
正冷场之间,忽听张承德语声发颤,轻轻地道:“承志,他是咱们的天龙长老,你不记得啦,杨大哥曾跟咱们说起过,京兆有个武功盖世的长老,好像就叫纪子修。这名字挺特别,因此我确有印象。”孙承志经他一提,忽尔想起,当年杨天保让他去辽东对付日本间谍,临行前曾将北方会众的情形,说给他和承德听过。只因纪子修从不入江湖,他素未谋面,时日长了,一时忘记,此刻想起,恍然大悟,忙一揖到地,恭谨道:“纪长老,请恕小子记性不好,属下孙承志和张承德,恭迎长老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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