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虬喟然长叹:“国家大事,本应当局主持,怪只怪咱们国家养了班蛀虫,祸国殃民,视老百姓如草芥,贪污受贿,无所不用其极,端的是个中里手。论到卫国救国,还是不得不仰赖你们黑衣会的好汉。目下时局如此,糜烂已极,咱们也只能择紧要,先防御一头,避实就虚,方有回旋之余裕。”天保连连点头,亟待他快说下去。
吴困龙语重心长道:“东北和漠北,依我看来,漠北为大,当以漠北为重。想苏俄军力,日益强横,既有其内线消息,他们大兵压境,自是确凿,毋庸犹疑不决。天保兄弟,值此危难,你当仁不让,依我之见,你得亲自跑一趟新疆。现下新疆局势,纷繁复杂,但我时刻留心,已知关窍。欲保新疆,国民党的官军绝靠不住的。只有河州的马仲英,才是个真英雄,可担救赎新疆的重任!”天保矍然道:“先生可是说的‘河州三马’的小幺?”吴虬颔首道:“正是此人!”
列位看官,阅至此处,想是一头雾水,且容在下简介之:话说民国一季,乱世出英雄,名人辈出。除却各路枭雄之外,地方上面,山东有“五子”,吴佩孚字子玉最是闻名;湖北督军王占元大号子春;浙东扬名的卢永祥字子嘉;还有张怀芝,子志、周自齐,子廙——横行天下。而与之齐名的则系西域河州的马家三兄弟:马步芳、马步青、马步英,骁勇善战。麾下河州子弟兵,训练有素,所向披靡,时人赞誉为“马家军”。兄弟仨里面,最小的马步英最是勇冠三军,与其两个哥哥明哲保身的性子不同,天不怕地不怕,不服蒋介石的管,啸聚一方,做着绿林好汉的勾当。
马步英独树一帜,官家自诬他是匪患,身为蒋介石走卒的马家两个哥哥,自难洁身自保,只得与弟弟分道扬镳。马步英忿而改名马仲英,与兄长决绝,自将所部,流窜西域,横行无阻,挡者披靡。当地人惧怕其勇猛,送他外号“尕司令”而他自己则追慕先祖马超之英勇,处处与马超比拟,自己给自己起了个“锦马超”的诨号,吴先生说的正是此人。黑衣会耳目遍天下,天保自是晓得此人大名,自不必说的。
吴虬和杨天保英雄所见略同,一拍即合,天保得着先生指点,若拨云见日,心里阴霾尽释。有了目标儿,精神自然涨旺。他不日即暗中嘱咐张承德照顾吴虬、农佳丽一干亲友,将上海事务悉数交在承德肩上,自己则壮志满怀,雄心勃勃,启程西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忙,天保竟未及与妻子晤上一面,笔者替他俩可惜。
农佳丽这晚却也未归,从此也再没回来。嗣后她给吴虬写了封信,意思是农宅空关着没人打理也不是个事儿,她决定跟杨正节搬回去住,吴虬隔壁就不回来了。一番致歉感念之词,云云。
吴虬对这一对儿小夫妻,虽心有不舍,但民族大义之前,别人家的闲情又有何暇顾及呢?日常若有人问及天保,吴虬自轻描淡写道:“一个跟班嘛,时间长了,辞退回家去了。”
有话时长,无话时短,过了新年,又忽忽数月,蒋介石和阎锡山终归还是打了起来,陇海线上,中原大地,烽火燎原,鏖战半载,死了数十万中国兵丁,百姓伤亡无算,而恶战日久,到后来也没打明白。战后的中国官僚,依旧懵懂颟顸,今天吵来明天闹,只是一个不了。
夏天天热,国民党自家伙儿分崩离析,汪精卫拦着冯玉祥、阎锡山一班吃了败仗的军阀,在北京跟南京蒋介石闹分家,而张学良是死心塌地跟了蒋介石,坏了汪精卫的阴谋。蒋介石转忧为喜,自是高兴,见了小六子,眉花眼笑,欢喜得不了,将华北东北,悉数交给这黄口孺子管去。老蒋自道得人,北顾无忧,专心剿共,不遗余力。广州不服老蒋,平汉线上诸军阀不服老蒋,老蒋蛮横,自恃武力,不服就打!如此这般,民国一十九年,三百六十多天韶光,又在纷纷扰扰的战乱里浪费殆尽。
庚午年关才过,辛未年还没怎的开头,蒋介石又把胡汉民给抓了。你蒋介石狠得不可一世,好吧,夏天到了,汪精卫派人在南昌设伏,给蒋光头“孝敬”卫生丸子吃。上海天蟾舞台旁的中共秘密机关经不住叛徒告发、国民党军警缉拿,逃离去了外省……乱,乱,乱,中国之乱,乌烟瘴气,已给这般吃人命吸人血的“丘八”、“二尺五”、“七斤半”的头儿脑儿们,弄得满目疮痍,一塌糊涂!而人日本子,卯足了劲头儿,鼻子贴着中国东北地图,眼里流血,觊觎得不得了。民国二十年五月间,张承德接获孙承志消息,说是东北屯垦军,逮到了四个奸细,查至确凿,枪毙以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