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似很欢喜看人惊惧,桀桀地朝天保怪笑了几声,抬起右手,仅仅右手忽地变回虎爪,人形宛然杵立眼前,他伸人舌头舔了舔巨大的虎脚掌,看着天保,脸上筋肉扭曲,邪邪地玩味人类的无知。天保略定了定神,也不得不信眼前之事,咬牙问道:“你想怎样?还不快快动手杀了我,老子可杀不可辱,你休想我求饶!”那阿三道:“呵呵,杨先生,你会错意了,我不想杀你,也不想逼你干甚么。我只是想带你去见些人的。先自我介绍,我名叫甘托克,作为人时,我是英国情报局的人。”
天保诧异更甚道:“英国的特务?你们英国的特务也看上咱们中国啦?”甘托克赤裸裸地道:“呵呵呵,我们英国一百年了,时时刻刻盯着你们呢,馋涎老早就流满地了,哈啊哈哈。”天保朝地上呸了一口浓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别得意,你目下不杀了老子,老子有了力气,日后必将你碎尸万段,你小子等着吧!等着我劁了你!”,这下子吓得天保捂住嘴巴,不知如何举措。
甘托克淡然道:“看到了吧,我是不死之身,活了两千年了,你既要割我,我举手之劳,就帮你实现了愿望了,不须你费力费心啦。走吧,咱们去见见你的老相识,别出声儿,悄悄地跟我走,嗯?你能走路么?”天保叹服得死心塌地,听他这般说,强自站起来,颤巍巍地走了两步,甘托克赞道:“你小子真不简单,走吧,跟紧些!”天保走得十来步,已松快了不少,暗暗调匀了内息,精神复振,他却兀自佯装病怏怏的模样,不露声色。举目四顾,处身乡下,田垄枯黄,寒风瑟瑟,天光虽明,四野却是阒无人影。
一怪一人,一前一后,行了约有一个时辰,抵一处农居之前,土墙之内,萧瑟凋敝,蓬户甕牖,似久无人居,无所避尘,日就月将,尘封户牖,草满庭除。甘托克竖指唇上,嘘声噤声,二人蹑手蹑脚,悄悄踅入灌浆围墙之内,挨至屋舍土墙,蹲下身来,背靠墙挪至破窗之下,一步三顿,好生小心。
天保背贴土墙,耳听得屋内竟有人低低呻吟,兼听着呼吸粗重,彷如有人在内久病不愈。天保好奇难抑,微微抬起身子,鹰觑鶻望地伸脖子往屋内一张,登时惊得连气也喘不上来了。破屋内是一间卧房,床榻上铺满稻草秸杆儿,乌灯黑火,全靠月色清光才看清草褥子上躺着光身裸体的一男一女,隐隐约约,皮肤雪白,竟非是中土人种。女子佝偻身子,微微颤抖,男子合抱着女子,两人如同含苞的花骨朵,紧紧相依相偎。天保见了口一发燥,咽一发干,唇一发焦,鼻一发热,心下暗道:“乖乖不得了,这个印度阿三带我来看人偷情做甚?”正在纳闷,眼前忽地黑影一闪,一个赤裸的洋人就站在天保和甘托克面前,天保举目一端详,惊呼道:“布拉霍夫?你怎的在此?”
眼面前光屁股的白人,金发碧眼,正是当年轻易就调换了面孔的布拉霍夫,他怒气勃发,双眉倒竖,大声吼道:“你们俩鬼鬼祟祟的,不想活了?老子不给点颜色你们看看,你们便早该夹紧尾巴,滚得远远的,偏偏胆上生毛,躲在人窗底下偷听偷看,很过瘾是么?”甘托克撩衣破步而出,抢着道:“嘻嘻,原来你叫布拉霍夫,呵呵,你这个共党的爪牙,我倒要问你了,光天化日,你赤条条的,跟个女娘在床上鬼混,算不算淫贱无耻?你反倒恶人先告状,质问起我们来了!你羞也不羞?”布拉霍夫满身怒火,气灌全身,青筋像蛆虫般,蜿蜒突起,爬满全身,爆吼一声,如雷贯耳,箕张五指,就来抓甘托克头发。天保惊呼:“使不得!”可俄国人出手如电,已是来不及阻止。
甘托克自是比鬼还快,飒的一声,连黑影也看不见,人已闪至布拉霍夫背后,就在布拉霍夫空门大开,甘托克就要下杀手的瞬间,天保眼前一炫,那布拉霍夫竟也如甘托克一般身法,倏然闪开甘托克的一抓,出手逾电,反打一拳。甘托克桀桀怪笑,亦双爪连环,搅起漫天爪影,声势骇人。两人竟自对打了起来,你拳我爪,你踢我蹬,两人的速度竟然都是快若鬼魅——他打不到他他亦躲得开他。
天保还来不及喘出一口气,两个鬼子已如两道黑风,卷杀在一处,四围给拳脚挂起的飓风,掀起漫天的尘雾,迷得天保睁不开眼睛。风劲逾铁,几乎连天保的鼻息也为之阻绝,风力愈来愈大,大风卷至,拔木扬沙。天保双脚给掀起,身子被强大的气劲托举而腾空。乱石飞溅如织,窜崩如炮,黑云盖天,霎时天昏地暗,咫尺不辨。
天地变色,搅动得宇宙如水一般翻腾,惊涛巨浪,毁天灭地,眼看天保不支,要向森罗殿上去对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