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松动松动臂腕的筋骨,不耐烦地说:“你们想要甚么?有屁快放,老子可不耐烦,你这般平白无端地绑人,算是哪门子道理?”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东洋人竟一时有些犹疑,缓缓地道:“你是给炸弹炸晕的,你知道吧?”天保顺杆子道:“嗯,嗯,对啊,我还纳闷哩,怎的好端端坐着车,就横来一颗稀奇古怪的炸弹,必是你们不安好心,存心故意要诬赖好人的!”
东洋人心底更且吃不准了,面上却不动声色,目光炯炯盯着天保,接口:“车上的警察接得一封密信,哦,其实不过是用飞刀钉在车厢内的一张纸条子。上面说有个共产党,就是你这打扮,在车上放炸弹。乘警赶到你们那节车厢里,没死的人全都一口咬定,是你放的炸弹,你还有甚话讲?经检查案发现场,爆炸物系装了电石的羊脂瓶兑水,这种下三滥的穷鬼手法,只有苏联的特务爱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天保心思细密,已然回过神来,心下暗道:“听这厮所言,与我遇到的情势吻合,看来事出之因,绝不会假,想是有人陷害老子!目刻先且相机脱身,再寻根源。”当下实话实说:“他妈的,炸弹爆炸不假,可那炸弹是有人从车顶丢下来,就想要老子的命的,奶奶的,老子也真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怎的有人还巴巴的要我这么个大头兵的小命儿!”
日本人得步进步:“哈哈,一点儿没错啊,你只是个士兵,为什么要炸你呢?老实交代吧,你是共产党的头目吧?说说,说说,你的手下还有谁?”天保浑不将东洋矮子放在眼里,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看来那炸弹确系苏俄的手法,冲着我来的苏俄,想来定是毒蝎子一伙儿,用的炸弹也算定炸不死我,显然是想迫我落入东洋人手里,好借刀杀人。看来毒蝎子她们留了暗哨一路盯我至此,啊呀,毒蝎子她们果然在设法报复我,我得想法脱身,尽速赶回上海,让吴先生和佳丽他们躲避。”
日本人不听他说话,有些坐不住了,将佩刀拄在地上,双手扶着长长的刀柄,在地上顿了顿,地板叮叮有声,天保一愕,不料这密室以铁为底,听来甚是诡异。那中国通事阴测测地催:“快说,快说出来吧,这里与世隔绝,你是逃不脱的!哼哼,这里铁壁外皆是寒冰,我们不须费力,只须留你在此多呆半个时辰,你就冻死了,你若慢吞吞的,迟延的只是你的命。”白色的气雾从中国通事的嘴里喷在他脸上,一鼻子的恶臭,天保任他咆哮,暗自丹田运气,差幸内力未损,心里有了计较,顺便闭目不动。
日本人熬不住,双眉一轩,低低骂了声:“八嘎!”站起来就要走,不料天保突然暴起,一招龙爪手,“苍龙抚月”,电闪般捏住东洋人的后颈,将之一摁到地。日本人料不到一个东北军服色的大头兵武功卓绝,因尔先前也没想到要给天保戴个手铐,此时来不及回神,睒眼之间已被制住。那通译骇然尖叫,铁门嗙地给推开,两个身穿黄呢子军装的关东军,戳着两杆三八式步枪,枪口觑准了天保。说时迟,那时快,天保瞬间已封了东洋军官的穴道,东洋人在他手上如同一块烂木板,天保抬手将之挡在身前,继而匀出未炸伤的好手一伸,迳去拿通译。
那中国汉奸腿脚倒便给,嗷嗷叫唤着,撒腿就要往门外跑,门口狭小,三人挤挤挨挨,互相推掇起来,两名关东军视线给挡了个严实。他们急用枪管撵打通事,而天保乘机顶着军官,挨至两兵面前,几乎鼻尖相抵。五人瞬即挤作一团,天保内力到处,非同小可,但听他大喝一声,将四人像推磨般,硬生生骨骼挤碎。三个东洋人一个中国人,软塌塌死作一处,身子里骨骼尽裂,四团肉耷在门框上,慢慢萎顿。
天保也不去管死尸如何歪倒,径自跨出小铁门,外面竟是一条山洞隧道,及一人身高,洞顶离头顶不过三寸距离。看看别无出路,他疾步沿山洞往前奔突,洞内每隔二十步,就有一盏电灯照明,洞壁怪石嶙峋,他一口气不停,七高八低地也奔了有小半个时辰,方才望见前方有微弱的光亮。
及至捱至洞口,夜色里雪色反光,虽墨汁般的天空里,并无月光,却也微微能辨别脚下路径。洞口又是两名关东军看守,天保探头之际,两兵竟自闭目倚靠在洞口石头上,呼噜作响。天保想也不想,八卦掌法发威,将二兵打得当场气绝,一个头碎;一个胸腔凹瘪,连梦都没醒,就呜呼哀哉,伏惟尚飨了。
天保杀了二人,正要拔脚,忽地心里一动,计上心来,回身将两具尸首拖至山洞里藏好,扒了一个兵的衣衫,自己穿了,大摇大摆,走了出来。夜色漆黑,他也难辨东西,只是捡没人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