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无可如何,只得同着酒保,将酩酊大醉的布拉霍夫扛在一边地上,任他睡醒了再区处。天保也自扫兴,惠了酒账,独自归营去讫。隔得三、四天,这日傍晚,天保又遇上了他,两人二度相见,已有些惺惺之意,布拉霍夫要答谢他上回替他惠钞之谊,硬是拉着他再去喝几杯。
二人叫了酒斟满杯,各自举起来,碰了一碰,仰脖子一饮而尽。正饮间,布拉霍夫忽向酒馆里的两个俄罗斯妓女打招呼,叫她俩过来。两女人先还站在自来水龙头旁嘻嘻哈哈地说闲话,闻声便袅袅娜娜,一步三扭,朝他俩坐席挨过来。
酒馆里灯火昏暗,妓女在远,只见浓妆艳抹,秋水带雾,及至挨近,才见:一女金发褐目,脖子又白又长,身材颀长;一女栗发灰瞳,唇上抹得猩红,身材丰腴,穿一件雪白的绣花衬衫和一条紧紧箍住胯部的墨黑直筒裙,赤脚穿一双打有铁钉的高跟皮靴,皮靴撞在木地板上橐橐有声。
高瘦的妓女莺莺燕燕地投入布拉霍夫的怀抱,而另一个则径直一屁股往天保的腿上坐下。布拉霍夫哈哈大笑,搂住妓女,将满口酒气的臭嘴巴,往女人的嘴脸上猛扑。妓女被他胡子扎得痒了,嘻嘻哈哈地尖叫。
谁知,那另一个俄国娘们一坐下来,杨天保竟如装了弹簧一般,猛地跳起来,闪躲开去。妓女一个不提防,噗通坐到了水门汀地上,摔得连屁股也觉着成了两半,痛得泪花夺眶而出,滚在地下,“啊唷,啊唷”地呼痛。
布拉霍夫和怀里的妓女见之,捧腹大笑,越笑越刹不住,至后笑作一团,连气也喘不过来了。倒地的妓女气急败坏,刚要爬起来撒泼,见着天保站在一边不屑的神色,她也乖觉,少不得改颜换色,竟赖在地上,哼哼唧唧,佯装摔坏了爬不起来,朝天保伸手,呻吟着要他来搀扶。对面的这对狗男女见地上的妓女拿乔作势,更且笑得打跌,一边起哄,相帮着倒地女,哄天保俯身下去搀扶。杨天保心生厌恶,恶心至极,真想给那妓女一个耳括子,但他眉头紧锁,硬是忍住了,转身离去,独自走到门口,长出一口气。
冰轮高悬,夜色四合,清冷清冷,冰冷的空气令天保脑际一醒,月色溶溶之下,冷光斜照入窗,他不禁心中一动。正此时边上有好色者早将倒地的妓女搀扶起来,邪狎之声,一个劲儿地往天保耳孔里钻,弄得天保恨不得把耳朵堵上,方才称心如意。天保知此地的人们粗鄙,专好这口儿,他不想独树一帜,引人耳目,是以强自隐忍,只得全神于外面夜景分心。
黑魆魆的江心,点点船影,托赖电气灯、照明灯、电灯的关顾,像天上的星星,闪闪发亮。江轮呜呜,兵舰默默,小船突突,虽不再是江枫渔火,诚然确乎是江景对愁眠的。酒肆门外一箭之地,便是军港水军衙门的大牌坊,天保想:“这便回去罢。”可另一个声音却说:“再等等,再等等,今日指不定就有收获。”正在天人交征,就有人冷不丁自后一把抱住了他。若非女子的浪笑,天保已然动手,非将那个心不死、心鬼蜮的女人抛上半天去不可。
天保听到女人的笑声,鼻中叫人闻了头晕目眩的廉价香水味儿,及凑近耳边的娇喘,立时收手,说不得转身将女人抱起来,扛回自己适才的座位。布拉霍夫眉花眼笑,连连拍掌,直着嗓子嘘声。
天保应声一把捏住女人的后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女人的腰带,手劲到处,将女人凌空抱起,摔在酒桌上,也不管杯盘的四散飞蹦,更不顾女人有否着伤。冷不丁目睹这一幕,布拉霍夫情不自禁,鼓掌叫好,竟发出由衷的赞赏。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情形看似并非逢场作戏。及至天保坐回座位,布拉霍夫已不再笑,而是手捏下巴,双目紧盯天保,彷如在欣赏一副雕塑,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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