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芷儿。”晴羽敞开了清绯色的竹门,一派竹林隐居淡然幽幽的景儿,往里可以瞧见红豆杉桌上早早地点上了八宝琉璃盏里的七槿熏,檀香冉冉掩着靡色,昏暗的闺房里拉下红烛色的帘,倒像是喜气洋洋的成亲样儿。
晴羽正与路过四层楼雅筑门前的芷儿道了声早安,就被还未穿上衣衫的男人从背后一把搂住,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那男人把头搁在晴羽的香肩上,胡子拉碴的面庞蹭着她光洁的颈嗅着她身上的香,睡眼朦胧的样子,身上还带了几分酒气。
芷儿微微皱眉,有些瞧见男人赤裸上身的尴尬,但是身处青楼总归是见过这副样子的,倒不会失了神,只是她素来那些厌恶这借着酒劲说甜言蜜语的男人,故而皱眉,倒不是针对这男人。
晴羽显然也是知道她的,顾及到了她,“好啦,我只是为你去打盆水来洗洗脸罢了,你瞧瞧你。”她的柔荑轻轻抚上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上,“快去洗洗,回头换身衣裳,可别又吓着芷儿妹妹了。”
“我会把你赎出来的,你等着,等今年科举结果出来了,我必定榜上有名,待我有钱了,我便赎你出来。”那男人似乎酒劲儿还未缓过,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晴羽面上微微一笑,把他塞回了房里。
“姐姐真是好福气,王生是个专一的人儿,听闻他包了姐姐两个月,让姐姐两个月不用接客了,想来不久姐姐也的确可以离了雪月阁了。”芷儿笑笑。
她眯起了眼的笑温暖如春,冰雪顿消,暗灰色的厨娘裙依旧遮不住她的光彩照人,雪白腻人的肌肤莹润如玉如蜜,竟是一笑倾城的可人儿,渗进骨子里的魅。
晴羽轻叹了口气,点了点窗外。
落叶飞舞飘零,正是一叶而知秋的时节了,秋寂渗在空气中散着落寞的秋叶味儿,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飞雁悲鸣,悲伤化为了残霜,覆着栖在落叶上随风飘零的蝶子,一片萧瑟。
“芷儿……”
“嗯?”她望向晴羽的欲言又止。
“我们既入了这雪月阁,这辈子便出不去了……”晴羽苦笑着,嘴角拉扯。
“这是为何?”芷儿不解其意,“亦槿姐姐不是答应过,接客的各位姐姐若是有人愿意离开,又有人愿意花钱赎的,她自会免了些许银钱的,前些个日头,三层楼的惜梦姐姐不是就被心上人给赎了去?亦槿姐姐可是遣了人手特意去查过的,确认了是个可以依托的才愿意把惜梦姐姐送出去,听闻亦槿姐姐只要了那人二十两银子,啧啧啧……这些年惜梦姐姐的吃穿用度便有个二百两了吧,何况听说工部的肖大人出了两千两想买惜梦姐姐,都被亦槿姐姐给拒了。”
“是啊,亦槿姐姐对咱们是真好……”晴羽又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芷儿,仿佛是看透了芷儿澄澈的双眸,心口却是一疼,芷儿那双墨黑眸子澄澈深邃如深不见底得漩涡,像是吸着人的魂灵。
这夜迹国里,黑眸子的人却是着实不多的,但也不算稀少,何况皇族中人瞳色俱黑,所以黑色倒也显得不那么奇怪。
晴羽忽然闭口不言了。
芷儿瞧她不说只静静发呆,也便笑笑,跑到对街的堂下去看夜淑去了。
夜淑是风花馆的头牌姑娘,京里出了名的色艺双绝。一双抚琴的芊芊玉手不知勾去了多少王公贵族的魂儿。
晴羽望着芷儿欢喜中一蹦一跳跑下楼去的背影幽幽一叹,“我只是怕,你与我们一般,都成了这楼子里的鬼啊……”
晴羽惘然离去,廊道窗外,最后一叶的秋也已然殒了,正是入了冬的时节。
芷儿在堂间的擎天一柱边嗑着零嘴,注视着台子中央那儿的仙。夜淑看着娇弱,靥白如莲,坊间传闻是天上的莲仙,触了天规遭十八雷劫打下来的,故而是堪比西子的娇怜,更惹得人心生疼爱之意。
“劳驾。”芷儿身后有个男子轻轻地用折扇戳了戳芷儿,“敢问姑娘,这里可是章台问柳处?”
他面貌温润,和蔼可亲,笑容中带一丝暖意,尤其是一双漆墨色的眸子,竟望不得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