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微微侧头,有些尴尬的同时,心里也生出一丝别扭。
他抽回被袁宝儿扶着的手肘,神色淡淡的转开头。
袁宝儿干咳了声,神色自若的吩咐兵士把这里重新布置,并交代,务必让军医过来照看,决不能有失。
兵士自没有不应。
袁宝儿点了点头,复又和善的跟老管家道:“您且放宽心住着就是。”
她说完,就准备要走。
老管家生怕她这就走,忙道:“他们人呢?”
袁宝儿有些疑惑:“你说谁?”
“叶家主?”
老管家一听,脑子轰的一下,他的身份被拆穿了,显然家主的消息也不保了。
去送家主的那些都是后生,根本没经历过什么,还不一吓就什么都招了?
“你想,“他一着急,咬到舌头,脸色都变了。
袁宝儿瞧他嘴角沁出血丝也吓了一跳。
“老人家,你别急,慢慢说。”
老管家缓了片刻,等到疼痛过去,才算缓和过来。
“你把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袁宝儿微笑,“您老且在这儿养伤,只要不要性命,就都有解决法子,您不必这么忧心。”
她微微一笑,大步流星的出去。
老管家还想再说,兵士却把他拦下来,等到袁宝儿走远,他一把把人搡开,“差不多得了,别给脸不要,老实在这儿呆着。”
袁宝儿是大人,她愿意给这糟老头面子,他拦不住,但要他也给,那就是做梦。
兵士没什么好声气的斜他,转头就走。
“老爷,不是,叶家主他也被抓回来了?”
老管家急急的问。
兵士哼了声,连话都懒得回。
大门当啷一声关上,屋里重又变得乌漆嘛黑。
老管家只能摸着黑,凭着记忆去摸饭菜。
就在他把碗端起来时,门又打开,兵士带着人抬进来个长榻。
那榻老管家有印象,那是当年叶老爷伤了腰。他特特遵医嘱,让人打的。
那榻就一个特点,就是硬。
它是用实木凿出来的,整个榻就是一块木头,取得是圆圆满满之意。
当年因为这个,他还被叶家主和上一任的家族老夫人都夸赞过,也是因为这份诚心和细心,他才被叶老爷看重,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
不过这榻在叶老爷腰好了之后就收起来了,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用上。
老管家心里感慨万千,兵士把东西放好,本想放个烛台,想了想又作罢,随后扔了床被褥,就算叫了差。
主院旁的小跨院里,顾晟和袁宝儿正在说话,听到兵士过来回禀,说事情办好了,袁宝儿笑着答应。
顾晟很不以为然,“你就多余弄那些。”
袁宝儿笑了笑,“我们和叶家还没有到不可调节的地步。”
“说起来,叶家已经为了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如今又有刘大人和韩大人做保,放他们一马,也无所谓。”
顾晟哼了声,提醒道:“你可别忘了,我弄死了他个女婿。”
袁宝儿不以为意,“跟家族相比,一个外外姓,叶家若是真的在意,就不会托人说和了。”
顾晟没再说什么。
事实就是这样,拳头没有人家硬,要想活命,就只能吃哑巴亏认了。
“你别忘了,人家可是给了大军三个月的口粮,还有明年布衣卫的补助。”
顾晟表情变了变,终于彻底不吭气了。
随着律法的变动,布衣卫的待遇也在逐级递减。
元哥儿还念及顾晟,一直没有动上层布衣卫的待遇,但底层的却已然只够果腹而已。
那些人才是布衣卫的基石,顾晟不愿兄弟们受苦,便想方设法的帮他们拿补助。
可是之前今年的战争以及各地频发事情,让国库始终没办法彻底丰盈。
顾晟不想让元哥儿对布衣卫生出不好印象,不好跟他开口要东西。
他又不是能看着兄弟们吃苦的,就想方设法的贴补。
可他们本来跟脚就浅,哪怕有银钱,但面对布衣卫那么庞大的组织,还是杯水车薪。
没办法,顾晟只能朝着那些办事总是有些守卫的官员出手。
一来二去的,大家想要解决什么事情,就会准备好各种补助和孝敬。
这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像这次,叶家蒙受如此大难,叶家主逃脱,便想家中姻亲求助。
家里几番托交情,才算跟顾晟说上话,也就有了之前袁宝儿特地拜访老管家的一幕。
这位老管家是两位大人特特提到过的,说是叶家主之所以愿意求和,也是因为这位老管家。
顾晟的出身决定了他对于下人的态度。
这也造就了他没办法理解叶家主的想法。
反而跟翠心情同姐妹的袁宝儿更能理解他的心情。
不过顾晟不理解,却并不顽固。
在叶家主达到他心里预期之后,他也不吝与放一个或者几个人。
老管家不知其中内情,自以为是家主出了事情,接连几天都忧心忡忡,哪怕饭食和被褥等等物事都准备齐整,他还是病了。
袁宝儿得知,急忙去寻军医。
“他如何了?”
军医摇头,“心病还得心药医,我也只能给他开几服药,不过能不能好,就只能看他自己。”
能被顾晟挑来随军的,医术都很高超。
但再高超的大夫也治不了这样的病症。
他把房子递给兵士,提着药箱子走了。
袁宝儿趁着煎药的间隙,过去看老管家。
“您感觉怎么样,又哪儿不舒服?”
她温声询问。
老管家睁开沉重的眼,朝袁宝儿笑了下,“岁数大了,身子自然就差了。”
“留着我,只会拖累,还是由得我自生自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