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静谧小院走出,“柳青鸟”揉了揉眉心,双指从剑眉上横抹过,冲城外方向淡淡一笑。
屋中妇人,从今天为止,此生怕是再难忘于他,神魂深处二人颠鸾倒凤,巫山云雨,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彻底将昔日夫妇美好光景记忆覆盖,此生,妇人神魂心思自在他手心,徒剩一具皮囊于此。
至于病在旦夕的幼儿,不过是草芥一命而已,抹灭神魂,此生再无痛苦可言,今后垂柳城便多了一个浑噩呆痴,永远长不大的可怜娃。
最后那男子,“柳青鸟”于心不忍,不愿再略施手腕,一个至此陪伴终生对他再无半点爱意的娇妻,一个病仄呆痴不会言说的亲儿,再粉饰一层妻贤子孝的盛美虚景,日子如此这样,外人看来和美幸睦,但等男子有朝一日幡然醒悟,美好生活自就变成一把钝刀,过得一日,便如割上男子一块肉,没有鲜血淋漓,却尤胜残忍,世间剐心挖肝之痛,莫不过于此。
“柳青鸟”拐街绕巷,于一座酒楼前止步,抬头看一眼金字匾额“再回首”,咧嘴一笑,信步而进。
二楼雅室,“柳青鸟”点了一壶碧叶青,两个佐酒菜,打赏小二一两银子,小二连连对柳氏赞不绝口,千恩万谢中闭门而去。
“柳青鸟”执杯倾泻,半杯茶水铺桌,光可鉴人,并指在桌面轻敲两下,小小水景中,当即出现一道端茶倒水的清晰身影,正是刚刚离去的小二。
小二得赏银子后,一口气掏尽肚腹里积攒的妙赞之言,将柳氏吹赞地几乎比那传说中的神仙老爷还要厉害,偷瞄柳家主好算有了好脸色后,这才在心里长吐一气,识趣离开雅室。
下楼伺候四位食客的功夫,小二又有赏银进袖,不过都是散碎银子,远没有楼上雅室柳家主大方,端茶送水期间,听闻几人皆是在热议柳氏一脉,小二不禁叹息,柳家主是个好人,可也着实怂包,以柳氏高不可攀的地位,自己不便动手,花点银子请人教训一个女人有何难?
难怪大伙议论,都说柳氏这次是被吓破了胆子,做了缩头乌龟,今日看这柳家主好似没事人一样,还能出来吃酒寻欢,还真被众人说中,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替柳家主叹息之余,小二也忍不住腹诽几句,柳家那纨绔子弟柳长青委实招恨,生在柳氏这个金窝窝,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金银珠宝锦罗绸缎享用不尽,美婢妻妾成群,人生若此,不枉来人间走上这一遭,相比之下,自己可就委实没有这等好运,自小便与乞儿无异,在人堆里刨食果腹,好不易长大些,做了伺候人的酒楼跑腿,一月赚的些许银子还不够那柳纨绔几壶酒水钱,也多亏自己眼力价高,腿脚勤快嘴巴甜,可白得些许打赏,遇上柳家主这样的,一月下来自是袖袋鼓鼓,可这等好说话且出手大方的主顾,也不是日日皆有,十天半月遇上几个,便是值得喝上二两的幸事,一些个吝啬嚣张袖袋里揣上几两银子便充大爷的主顾,才是最难伺候,稍有伺候不周,轻则辱骂呵斥,重则当场拳脚相向,初做跑堂那几年,身上的青紫痕迹从未消退过,尤其是在这垂柳城,人族地位本就卑微低贱,再加上做了这伺候人的活计,想不成为城门外随意抛掷的白骨,就只得咬牙坚持,于阴暗地向阳而生。
雅室,“柳青鸟”欣慰一笑,这垂柳城今时今日,活若小二这般通透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街边摇尾乞怜的乞儿都知晓,但在他看来,骨子里终究缺了人族最重要的一点气概,好如他昔日褪下儒衫,也如今日放手一搏,放之四海,没有几人敢为之。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柳青鸟”无声大笑,衣袖暴涨,一阵清风蓦然涌出,在室内缭绕一周,从窗口涌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千万缕浩意清风四散分流而去,眨眼间吹拂过垂柳城千家万户,堂前屋后。
垂柳城,满城春风。
两袖清风散尽,“柳青鸟”自言自语,“我已仁至义尽,得了你这具皮囊,帮你做了心中未做之事,你我至此钱债两清,今后,垂柳城不再会有柳氏之名,这片天下,会天倾地覆,当然,不是你昔日所想那般,我,会让人族一人屹立千万魔孽当头,做这片魔土帝皇,嘿嘿,是不是听着就热血澎湃?”
“柳青鸟”指尖在桌面一划,桌面酒水顺线而流,从桌面倾泻落地,如一线长河,溅起星点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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