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深吸一口气,松肩拔肋,力贯稍节,整个身子像是瘪了气的皮囊忽然软倒,柔弱无骨。
密宗阴阳之力,讲究“滚、缠、穿、抖、寸、弹、钻、合”八种劲力结合,身如蛇行,硬时一触疾发,软时又含如弓张。
伍拾玖心中暗暗佩服,这人得了密宗老僧的真传,确有过人之处,自己受伤在前,出手迟滞,一时间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两个人一来一去斗了十几个回合,伍拾玖正要踏中宫进离位持续攻击,猛地后背上钻心疼痛,伤口处一阵寒意散入四肢百骸,似乎是巫马良措留在他体内的真气,与阴无阳的阴阳之力起了感应。
一瞬间整个人就像掉进冰窟,手上的招式递不出去,似乎有一条冰冷的蛇,带着浓浓的寒意在体内肆意游走,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就连四肢也在渐渐失去知觉。
阴无阳见他后招不济,左肘微曲袖中藏拳,原是虚招试探,没想到“啪”地一下正打在伍拾玖的右肩上,这一下只使出五成功力,伍拾玖站立不稳仰天摔倒。
时机稍纵即逝,阴无阳一抖手中软剑就向伍拾玖刺去。
眼看剑尖就要刺入咽喉,突然身后微风袭来,他刚要错步闪身,接着有什么东西撞到后肩,推着他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这一剑也就刺了个空。
阴无阳心头火起,转头去看,见一名老兵正从地上捡起半根羊腿,一边用油腻腻的衣袖擦拭上面的浮土,嘴里含含糊糊道:“啊哟,可惜可惜,刚烤好的羊腿竟然掉在土里,这可怎么吃。”
这老兵年纪已经不小,看穿戴像是营房里的伙夫杂役,红红的肉头鼻子,乱蓬蓬的花白胡须挂在唇边,也不知多久没有修剪过,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只是专心地看着手中的羊腿,阴无阳以为只是个走散的兵卒,并不在意,回过身起手又是一剑向伍拾玖刺去。
伍拾玖挣扎着想站起,身上的寒意一阵一阵汹涌而来,巫马良措留在体内的阴阳之力,正和自己的内力绞斗在一起,想动一根小指都十分费力。眼见对手又是一剑刺来,已是避无可避。
冷不丁从阴无阳身后伸过来半根羊腿,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还是刚才那个老兵。
莫说是普通人,就是寻常武林中人,想要靠近鬼帝一丈之内都很困难,更何况把一根羊腿直接塞进他嘴里,这要是塞进一把兵刃,哪里还有命在?
阴无阳大骇,一个纵跃向旁边跳出三丈开外,这才想起口中还叼着一根羊腿,连忙吐掉,怒道:“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么!”
不等羊腿落地,就见人影一闪,那老兵已站在他面前,手里正巧接住半根羊腿,笑眯眯地看着他:“怎样?我烤的羊腿好不好吃?”
阴无阳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及多想,力贯左臂,抬手便是一掌拍了过去。
那老兵身子一转,居然与他并排而立,学着他的样子也是一掌向前拍去,只听砰砰两声,地上被砸出两个大坑。只不过那老兵的掌力后发先至,砸出的坑比阴无阳的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你瞧?我学得对不对?你的阴阳掌是不是这样发力?”
老兵笑呵呵地瞧着阴无阳,拿起羊腿美美地啃咬了一口,觉得哪里不对,又吐了出来:“呸呸,这一边刚才被你咬过,我竟忘了。”
阴无阳一声长啸,右手软剑一振,剑招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扑了过去,恨不能立时将对手置于死地。
那老兵两手乱摆:“啊哟,请你吃羊腿还不愿意,杀人啦……杀人啦,阴老鬼杀人啦……”
他一边喊一边手脚笨拙地左躲右闪,说来也怪,阴无阳刺出的每一剑都堪堪与他擦身而过。
伍拾玖这时慢慢起身,在一旁看得明白,这老兵的步法虽不似九宫飞步玄妙,但也六方错合,变化多端,霎时间一条身影飘忽来去,形如鬼魅。
几十招过后,那老兵竟似能预判对手招数,总会领先半步等着对方。
又斗了十几招,老兵叫道:“咱们不要打了,吃羊腿不好么?那那那,这一边是你咬过的,我喂给你吃好不好?”
说着随手撕下一块羊腿肉,脚下微微一动,已提前等在阴无阳出招的方位上。
阴无阳越打越心惊,眼见自己这一招几乎就是送上门去挨打,刚要变招,蓦地嘴里一阵油腻,被塞进了一块羊腿肉。
他连忙吐掉口中羊肉,下一招顺势递出,哪知嘴里一腥,又是一块肉被塞了进来,刚想吐掉,被一只油腻腻的手捂住嘴,顺势在他廉泉穴上一按,那块羊肉顺着咽喉滑入腹中,再想吐哪还吐得出来?
在场众人全都看出,这老兵分明是位世外高人,只是装作浑浑噩噩。以阴无阳的能力,在他面前竟然如同杂耍一般,任由戏弄。
但三绝手的称号也非浪得虚名,眼见招式上讨不到半分便宜,阴无阳将软剑收回腰间,吐气开声双掌一错向前推去,就见地上“喀嗤嗤”裂开一道深沟,满地的石块连同掉落的箭矢飞起到半空。
老兵笑道:“金木土决……嘿嘿,阴老鬼这是要拼命啊?也罢,好久没动灵术了,今天就陪你玩玩。”一边说,一边慢吞吞撸起袖子,将那根吃了一半的羊腿咬在口中,两手一拍,摆了个平推的手势。
阴无阳大喝一声,双掌带起一阵阴风猛往前推,飞在空中的石块和箭矢像是吃饱了弓弦之力射向老兵,地面上的深沟一路开裂,朝着老兵的方向蜿蜒而至,速度奇快。
在场所有河湟武士全都脸上变色,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种功夫。
就见老兵双掌划圆,上下开合,两臂猛地一抖,空中出现一道气墙,呈五边形缓缓向前推进,飞射而来的石块和箭矢撞在气墙上纷纷跌落,开裂的深沟居然奇迹般合拢。
慢慢地,气墙推进到阴无阳面前,凝立不动。阴无阳退一步,那道气墙便向前推进一步,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体内的阴阳之力也乱了方寸,不听使唤。又僵持片刻,一双腿几乎站立不稳,满头大汗雨点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