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恭恭敬敬地躬身说道,“您离开不久,爷醒了一回,他听说了要寻毒草之事,知晓此事不易,又怕您手头无人可用,所以要我回府听您的吩咐做事。”
明萱脸上露出惊喜神色,“夫君醒了?他现下身子如何?好一些了吗?”
长庚眉头不由便皱了起来,他沉着声音摇了摇头,“爷醒了一会便又昏睡过去,玉真师太说,在余毒没有完全清除之前,这样的状态恐怕还要持续一段时日。”
他微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忙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晶莹的玉符递过去,“这枚玉符是爷贴身的信物,这些年来他在盛京城中埋下的桩子,只要见了它,都会听大***差遣行事,爷吩咐了,只要大奶奶下的令,属下们都必要听从。”
裴静宸知道自己性命危急,又了解明萱的性子,晓得她是绝对不愿意放弃任何机会治好他的,而他此时不时昏睡,根本没有法子自行决断,便令长庚将代表身份的玉符交给明萱,这便等于将身家性命全部都交给了她。
若是成了,自然皆大欢喜,他有新仇旧恨未除,对这新婚的妻子又十分满意,想要留着性命报仇雪恨,也要陪她一起白头到老。
若是没有成,那也将手里头这点人脉资源都留给了她,虽然终是份遗憾,但终究也能保她不至于被人欺压。他知她甚多,也笃定若是他无缘存活,她定会帮他完成生前夙愿,这样看来,也算未有遗恨了。
明萱神情复杂地接过玉符,心中虽然觉得酸楚,但嘴角却总算现出一丝微笑。她目光微凝地对着长庚说道,“这等时候,你家爷没有哭哭啼啼地说什么听天由命莫为他犯险之类的废话,果然我没有嫁错人,便冲着这点,我绝不会辜负他的这份心意。”
她将玉符拿在手中细细摩挲,语气坚定地说道,“这玉符我暂时替他保管,等他好了再亲手交还给他,长庚。如今你既听我差遣,那么先替我办两件事吧。”
长庚俯身。须臾郑重地点头说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明萱对着长庚的背影低声叹了口气,心想,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过了。接下来便只有一个等字,等待是最磨砺人心智的一件事,不知道要等多久,但此刻,她只期盼能越快越好。因为她等不起太长。
杨家四小姐发葬后的第三天,盛京城的下九流的四街小巷最先传出流言,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杨四小姐的死非因暴病。而是杨五爷不顾人伦竟然痴恋异母亲妹,杨四小姐年纪虽小,却十分坚贞,屡次不从宁死不屈这才自戮而亡的。
时下周朝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盛京又是周朝国都,自然格外风调雨顺,百姓闲着无事,便聚在一块说些趣闻轶事,而高门大户后宅阴私,却也是经久不衰的话题,初时这说法只是三三两两暗地相传,待又过了几日后,竟然闹得满城风雨。
谣言是最可怕的利刃,在街头巷尾的交口相传间,这传言几经添油加醋,又衍生出了许多版本和新的流言,经过有人心的刻意散播,这风波愈演愈烈,竟有说书人将这孽情偷龙转凤编成了故事,在城中各大茶楼酒肆传播,甚至连宫里的贵人们都有所耳闻。
杨右丞得知此事再想打压时,早就已经包不住了,他哭哭啼啼跑到金銮殿上跪求皇上替他讨个公道,五城兵马司抓了几次人之后,这件事情总算平息了下来,但杨家的门风却是彻彻底底地毁了个遍,只要是杨家的人出门子,总有人拿异样的眼神来偷偷打量着。
镇国公裴固的书房内,杨右丞满面寒霜地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相爷,这事您果真就不管了?杨家这次受了奸人诡计,担了那么大的虚名,丢的可不只是我的老脸,要知道皇后娘娘的母亲可也是我们杨氏女,皇后娘娘名声蒙羞,裴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他重重地敲打着茶几,冷哼着说道,“这个亏我绝不会白白咽下去的,我已经派人查证过了,这次的谣言有好几拨人散布,虽然不知道到底还有谁参与了此事,但韩修和顾长启都逃脱不了干系,相爷,他们这可不是单单欺负我,是在打您的脸面,您当真不想管了吗?”
杨右丞是气翻了,当日二房为了要算计裴静宸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他初时并没有在意的,杨四不过是个冠着嫡女名号的庶孙女,又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子,不能带给杨家最好的利益,所以拿来去帮助女儿对付裴静宸,他完全不在乎的,谁知道这么简单一件事情没有办好,竟然给他带来无穷后患。
杨四的名声如何,他无所谓,可杨文秉却是他的嫡孙,第三代中除了杨文茂外,他最看重的孩子,为这些难听至极的不伦谣言所困,载了好大一个跟头,不仅丢了和平乡伯嫡女差一点就要成了的婚事,还在前途上受到了阻碍,这名声的巨大打击,便是过了十年二十年,也始终是一个劣迹,洗都洗不脱的。
而这些,虽是多方搅和的结果,但罪魁祸首却直指向平章政事韩修!
这个才二十多岁却压在他头顶上作威作福的少年权臣,他曾数次建议裴相趁早铲除裴相却一直谋而不动的政敌,而此时,真正的杨四还被韩修扣着,杨右丞又如何能够淡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