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二班的同学们也发现,毕竟是两个人共用一个外号实在有些不太方便。又不知道是哪一个,率先给程蔚的外号前面加了个限定词,从“不点儿”变成更加具体化的“小不点儿”,再度在班里迅速地流行起来。
于是,“小不点儿”就变成了程蔚的专用外号,“不点儿”则专指苏和了。
其实从年龄上来算,程蔚比苏和大上一岁,苏和才应该是那个叫“小不点儿”的。但谁让从个头上看,他比苏和还要矮上小半个头呢?
从两个人共用一个外号,到从一个外号分裂成两个外号,从外号的形成,确立到分裂,整个过程一点都没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如何。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你见过哪个起外号的需要过问本人的意思?
苏和对“不点儿”这个外号倒没觉着什么,外号里不包含什么恶意,反倒有点亲昵的味道,就她现在这个身材也是够“不点儿”的了。
与苏和满不在乎不同,对于程蔚来说,目前最大的心结就是他的个头儿问题,而且大约在他真正长高之前这会是他一直的逆鳞所在。只要不提个头儿一切好商量,一旦触到他的临界点,他是真的火给你看。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个儿本来就矮,还老被人“不点儿”“不点儿”的叫,简直就是当着和尚骂秃子,这不是诚心找人不痛快吗?
最可气的是“不点儿”就“不点儿”吧,还非要在“不点儿”前面再加个“小”字!
为什么要加在他的“不点儿”前面,而不是加在苏和的“不点儿”前面?!
程蔚同学暴跳了。
可是没用。
外号这种事从来不以当事人的意志为转移。
“你就不生气?”
问这话的时候,程蔚正在履行他作为家养小精灵的职责,扎着他的专用围裙趴在苏和家厨房的地面上,拿着块抹布死命地擦地砖,问得些气急。
“不生气啊。他们乐意叫就叫呗。”苏和其时正没正形地盘腿窝在小餐桌旁的椅子里,一面喝着冰果汁一面悠闲地翻着本推理小说看,答得漫不经心。
因着她的语气,程蔚的地擦得更卖力了,“你行!”
苏和叹了口气,决定开导开导她的家养小精灵,否则再这么让他擦下去,不是她家的地砖要漏就是她家的抹布要换,“其实外号这东西吧,当事人越在意,别人就越觉得这名儿起得好,起得传神,叫得也就越起劲。”
程蔚拧了头仰脸去看苏和,满脸的忿忿之色,想反驳,又觉得苏和说得似乎还有那么一点道理。想承认,又觉得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半晌,埋了头继续和地砖较劲。
苏和见他这样,又憋不住地想逗他,于是拉长了声音,慢吞吞地道,“而且,你没看出来吗?他们就乐意看你生气,你越生气,他们就越觉得有意思。”
本来正在闷着头,弓着背,一下一下使劲擦地的身影忽然停止不动了,维持着那个别扭又僵硬的姿势好一会儿,然后程蔚用几乎可以听到卡卡脆响的姿态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用力地瞪向苏和——似乎想把刚才用在地砖上的力气都转化到了瞪视之中。
被程蔚瞪着的苏和却好像没有半点感觉,依旧神情自在地看着小说,只是嘴角边隐隐有些似乎怎么都压不住的弧度露出了少许端倪。
看得程蔚想将手里的抹布丢到她脸上,拿出蹭地砖的力度把她那弊不住的坏笑蹭得干干净净,“敢情你平时消遣我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对吧?”
苏和到底没弊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索性也不掩饰了,干脆瞅着他嘿嘿的乐。
程蔚话一说出来就后悔了。
就算是明知道苏和就是抱着这种念头捉弄他的,他也不应该嘴快。
不把这事说破,他还可以理直气壮的生气。
一旦把这层窗户纸戳破了,他现在是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无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都如了苏和那死丫头的意。
那一天,程蔚既没有对苏和“生气”,也没有用抹布将她脸上的坏笑给蹭干净。最终,他用“大人大量”,“男人不与女人一般见识”等等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强行很“冷静”,很“理智”地压下了心头的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