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原久纲扫过两女,秋宅横道都是谱代家臣,一向是忠心耿耿。
为了对尼子家的忠诚,不向毛利家低头,她们甘愿放弃西国的家业,沦为浪人。
这两人不是奸臣,反而是意志坚定的忠义之士,连她们都想不通,不愿意接受尼子胜久的遗言,更别提其他尼子旧党了。
立原久纲不愿多说,因为她的处境也是尴尬,山中幸盛是她的侄女,她若是太过积极,别人反而会怀疑她居心不良。
一辈子为尼子复兴奔走的立原久纲,自然不愿意晚节不保,只能保持中立,没办法为山中幸盛多说一句话。
秋宅与横道对视一眼,秋宅开口说道。
“尼子家业凋零,但毕竟是西国名门,子嗣众多。
先代一脉绝嗣,自当再寻其他分支后裔,立为当主,方可号召西国故土旧臣,再兴尼子家。
山中幸盛大人不是不好,只是她并非尼子血脉,恐难服众,不能令西国武家认同。
再者,山中幸盛大人一心一意忠于尼子家,曾立誓七苦八难也要再兴尼子,相信她不会生出臣籍替君的心思。
所以,我们还是谈谈另寻尼子子嗣,从长计议的办法吧。”
秋宅说得含蓄,但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她话中深意。
立原久纲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强忍着没说话。
尼子忽然过世,山中看似失宠,尼子旧党却在要另寻支脉,真不知道她们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尼子宗家当年战败,降服于毛利家,自然不会被尼子旧党认可,只能寻找其他旁支。
可就算尼子旧党找来一支分家继承郡山城,就能够取代尼子胜久的影响力吗?
圣人会顾念尼子胜久和山中幸盛多年的付出与情义,斯波重臣也会给她们两个老战友一点面子。
但要是尼子家换了其他不相干的分家入继,拒绝了山中幸盛。
不单单是分裂了尼子山中双方势力,也是切断了与主家和同僚的亲密关系,以后彼此就是公事公办的君君臣臣。
斯波天下眼看就要成型,各家争权夺利的吃相也是越来越难看,就尼子旧党这些木鱼脑袋,还在主动把关系往外推,怎么和人家斗?
立原久纲百分百确定,尼子胜久让山中幸盛来继承自己一切的遗命,是非常冷静清醒的。
只有山中幸盛继承了尼子山中一党的势力,尼子家才不会在日后的政治斗争中被优先踢出局。
这些尼子旧党死捏着血脉这一西国的影响力,简直是本末倒置。
如果尼子在西国的影响力那么有用,出云国那些混蛋就不会在毛利大军面前作鸟兽散,害得尼子胜久被困真山城,成为了交易筹码。
六千大军,一夜之间是一哄而散!就算是六千头猪,毛利家想要抓完也没那么容易吧!
尼子旧党到现在还抱着尼子家那点西国影响力不肯放手,不愿意承认今非昔比,还沉浸在当年的荣光下,真是可悲可叹。
立原久纲坐在首席家老之位上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秋宅的提议却已经受到评议诸姬的一致认可。
就在局面渐渐滑向最糟糕的那个选择之时,议事厅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一众人等回头看去,只见山中幸盛笑盈盈走了进来。
“开评议会这么大的事,竟然忘了通知我一声?没有先代的郡山城,真是一团乱呀。”
立原久纲皱了皱眉头。
尼子家臣团不通知山中幸盛,是因为大家还没有确定,是否要遵从尼子胜久的遗言,还在讨论中。
山中幸盛贸然闯入,说话阴阳怪气,让本就不服气的尼子旧党更加反感,
只会让事态更糟糕。
果然,横道冷声道。
“山中大人贵为关东侍所执事,日理万机,我等皆以为您要追随圣人回归关东,遂不敢打搅。”
这话是绵里藏针,但山中幸盛却不介意,走到横道面前,低头看着跪坐席上的她,说道。
“横道家是尼子谱代,世代忠诚,横道姬自己也是追随先代多年的老武家,忠心耿耿。
看在先代的面子,我不计较你的无礼,愿意给你解释一句。
我已经正式向圣人辞去了关东侍所执事一职,就在昨天。
毕竟我是要做尼子家督的人,近畿西国这边事情多,忙不过来。
既然关东那边我已经顾不上,就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了,恳请圣人另选贤明吧。”
不等横道说话,一旁的秋宅已经瞪大了眼睛,追问道。
“辞职了?为什么?山中大人在关东奋战七八载,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您就这样不要了?”
尼子山中一党的势力遍布近畿关东,这也是她们成为斯波家第一势力的重要支撑。
山中幸盛说得轻巧,主动辞职?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擅离关东,圣人震怒,让她滚蛋下台的。
如果山中幸盛真的失去了圣眷,丢掉了关东地盘,那她就是尼子山中一党的罪人,哪有脸在这里大发厥词,做继承尼子家的美梦。
山中幸盛面对秋宅的质疑,笑而不语,转身走过家臣席,走过立原久纲的首席位置,径直坐上了家督的主位。
一众尼子姬武士在山中幸盛坐下的同时,几乎一下全站了起来。
立原久纲皱眉喝道。
“幸盛,你太没有规矩了,这不是你该坐的位置!”
山中幸盛微微一笑,看向愤怒的尼子家臣团,缓缓说道。
“我能不能坐这个位置,不是由你们说了算,这是胜久留给我的位置,谁都别想夺走!”
立原久纲一把拦住想要说话的尼子旧党,沉声问道。
“这是圣人的意思?”
听到圣人两字,身后群情激奋的尼子旧党纷纷冷静下来,看向山中幸盛,看她怎么说。
山中幸盛摇摇头,说道。
“这是尼子胜久与山中幸盛之间的约定,圣人不会掺和。”
此言一出,室内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