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回来后,不知为何,程末觉得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怎么了,从之前和谛闻分手就一直无精打采的。”言归说:“按理来说,它谛闻修行之深厚,不在搏夷之下,要说骗你,其实也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但所谓释宗的传承,听着很好,其实也是个烫手的山芋。一个完全不同于现在修行流派的宗门所传承下来的遗址,这个消息要是扔到中域里,那些避世不出的大佬恐怕都会激动地发疯。”
言归说的当然没错,纵然是修为最精深的修士,所为的目标也不过是更强大的修为、更精深的境界,为此他们几乎已经尝试尽了一切的方式,来寻求最终突破的机缘。而到了现在,又发现还有一个宗派的方法是所没有尝试过的,又怎么不会真的欣喜若狂。
“然后连季寻悲、颜鸿孤这些人也都会过来试图一探究竟?”程末悠悠地说:“你又怎么不知道,这个消息难道不是已经传出去了呢?毕竟,现在从四面八方,想要来大漠深处一探究竟的人,越来越多了。”
如谛闻所说,这个时间段不知为何,来到大漠的人超乎寻常的多。虽然往常当中,的确有不少之人试图来到这荒芜大漠里寻找机缘和灵物,但是显然没有这次这般的反常。
可是在程末心中思索的,始终是别的事情。
在亢龙宗里,这个时间夜色已深,所有弟子都各自回到房间中休息。空荡荡的回廊中,每走过一处紧闭的房门前,几乎还能听到里面人睡熟后的呼吸声。
他就踏步在这样的黑石板铺就的道路中,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预定的地点,是程末一开始想来的地方。
或许在这里,他就可以查清楚,当日到底是谁在窥视着他、又是谁在暗中填改好了那一份的丹经、交到了他的手中。
在万界索骥图中,他已经看到了周围没有其他人待在这里,试探性地想要推门进去。
手掌触碰到门框之前,大门不由自主“吱嘎”一声打开,露出了里面具体的情况。
“这么晚了你还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杨麟将手上的一叠东西随意放在了一旁,对着程末沉声说。
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待着他。
程末暗叹一声,和杨麟相比,自己的修为终究还是太过浅薄,即便借助万界索骥图,也无法发现对方。在亢龙宗里,只有杨麟有足够的权限,可以自由经过任何地方,程末理所应当会怀疑就是他在观察着自己,本来想趁着晚上他不在的时候来他的书房找线索,却没想到还是碰到了对方。
当下,也只能临时找个借口,说:“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觉得在意。”
他思维敏捷,临时想出一个借口而没有破绽,也不是什么难题。
“什么事情?我觉得对你来说,一般不会有任何事情想着会来请教我。”
杨麟的话其实很不中听,与其说是“不会有”,不如说是“根本没有”,也就是说,对程末而言,一般来说根本不想和杨麟碰面,可是杨麟偏偏把这件事情指了出来。
程末听得懂对方的言下之意,却也没有在意,只是照常说:“从中域来的人,不知为什么,越来越多了。”
这是他脑海中第一时间能想到的事情。
“来的人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管理起来有点麻烦罢了。”杨麟不在意似的道。
“来的人越多,这大漠越显得混乱。”程末已经找好了借口,“我到底还是一个被通缉的人,害怕在这里被人认出来。”
“嗯,这又的确是个问题。”杨麟认可般地点点头,说:“和早先那些人不同,现在从中域过来的,大多是些有权有势的人,平日里面交友颇杂,也更为在意中域的规矩,对你而言,真的有点麻烦。”
“那……”
“不过你放心,我觉得,他们一旦来到大漠里,就都没有这个心思了。”
杨麟说的话,丝毫没有劝慰的态度,只是在阐明一个事实。
“是因为他们一心只为了寻宝吗?”程末沉思后,试探性地问:“传闻是在大漠之中,出现了什么上古遗址,才会吸引来这么多人,是真的吗?”
程末已经大概知道了释宗的秘密,但是眼下,还是无法完全确认,需要旁敲侧击才能真正了解。
“什么秘境,糊弄孩子的鬼话罢了,只有鬼迷心窍的人,也才会真正的相信。”杨麟却有些嗤之以鼻,“所谓的机缘,只是人心的贪婪驱动他们的借口。驱动的原因,其实也非常简单——无外乎是中域数年一次的‘问道古境’再过不到两年又要开启了,有权有势的年轻人,临时想要获取一些助力,帮自己、还有自己背后的势力,到时候获得一个更亮眼的结果罢了。”
“是中域各大势力组织起来,一起磨炼年轻修士的一个竞赛之类吗?”杨麟一提及所谓的“问道古境”,程末很快猜出了它的本质,毕竟这种事情在北域之中也是常见,各家各派都希望自己的后代可以有一个磨炼的地方、并且还能有一个舞台展示他们的实力,也算是间接对于宗门真实实力的一个侧面展示。像是曾经的通诀台凝箓之争,也就有着这几分的意思。
杨麟的话,和谛闻的话有些冲突,可不知为什么,程末反而觉得现在他所说的,才更为可信。
“明明有家人,为何偏要千里迢迢,来这里呢?这大漠之中,并不是良善之地,不知多少累累白骨,埋葬在了黄沙下,分不清身份,也无人前来祭拜。明明都有家人,他们难道就不挂念吗?”
杨麟的话语,带着几分苦涩,他当着程末的面,再次将那一叠东西拿起,没有避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