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言归大吃一惊,程末的这个推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是这么想,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释的通了。比如:为什么给我送信的人能悄无声息进入陆家,却根本没人注意到对方。对邓叔来说,在陆家随意走动简直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想到他会专门给我送一封这样的信。”
“可这还是太不可思议了。”言归还是接受不能,“那,他给你的那些拟图,难道都是真的?”
“自然是假的。”
“可拟图不是根本没法造假吗?”言归说,“这就是拟图的特性,它被用特殊法宝制出,记录现实中真实存在的图景,无论法力多强的人,都不可能在上面印出不存在的东西。”
“拟图,自然无法造假。但谁说我收到的那几张图片,就是拟图?”程末一语中的。
“我们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误区,以为绘制着真实景物的图片,都是拟图。但真实的景象,不一定都是印出来的,也可以是画出来的!你难道忘了,邓叔的专长绝学了吗?”
程末深吸了一口气,说:“丹青笔墨,神乎其技。以邓叔的画功,能描摹缤纷花卉以假乱真、引蝴蝶飞舞三日不愿离开,画几张假拟图给我,又有何难?”
“可是为什么,”言归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邓也这般故弄玄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我说了,邓叔虽然贪财了一些,但却是个好人。”程末摇头道:“大是大非他分得清,而他这么做,未必是想在我身上谋得好处。如果只看第一张拟图,他把它给我,恐怕有两个用意:第一个用意,是想让我对卫如嬗起疑心、别和她走得太近;第二个用意,应该就是想帮我了。”
“帮你?”
“图上画着郑依谨,他就是为了让我注意这个人。初见慧魂草的当晚,恐怕邓叔无意中目睹了全程:他在我后面去调查陆家商队被袭事件,然后和我一样,一路追踪到了兴靖山里。或许之后他没有见到我的身影,但感知到了我的波动,同时也发觉到,我是在和灵兽争抢什么。
然而之后,他却看到了郑依谨拿着慧魂草从兴靖山里走出来,跟着出现的,是一无所获的我,自然很容易猜到,对方趁我不注意,先拿走了它。为了帮我找到罪魁祸首,邓叔就把那个人的样貌画了出来。”
“至于卫如嬗,就像邓叔他所说,虽然他和她有些关系,但是从心底里,邓叔还是无法信任她。卫如嬗的心机太深沉了,简直让人无法揣测。邓叔怕我吃亏,自然会想办法让我提防着她。在之前闹出了陆微失踪的乌龙后,还有比让我看到她对陆微心怀不轨的‘事实’,更能引起我的警惕的方法吗?”
“那第二张拟图呢,又是什么意思?”
“第二张拟图,是在杀死郑依谨、拿到慧魂草后,他给我的。在那之前,正巧卫如嬗帮了我,只怕整个过程,也已经被邓叔获知了,这从他今天能说出明涂是因伤连续几个月不露面,就可见一斑。
他见无法阻止我和卫如嬗的联系,不如索性告诉我:卫如嬗虽然是韩家的亲戚,但我还是可以信任她。相对于自己这个亲家,卫如嬗还是有自己的盘算。第二张拟图画的,是卫如嬗和其他人密谋,偏巧当日,卫如嬗连韩先让的生日庆典都没去。其中滋味,就值得深思了。”
“拟图里和卫如嬗密谋的那个人,就是邓也?”言归问,“否则他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脸也画清楚。”
“或许吧。”程末回答。
言归想到一事,踌躇片刻后回答:“按照你的说法,是不是意味着,邓也他,也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
“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吗?无外乎是不看破、还是不说破罢了。”
程末默默离开了窗口,不再偷听二人的对话。
“人心,总是很奇怪,明明无法直接沟通,却往往可以心照不宣。”
“所谓信任,并非要了解对方事无巨细的一切,而是可以容忍,彼此都知道,对方还有善意的隐瞒。”
夜色下,雪中的脚印尚显清晰,他的人,已经渐行渐远了。
……
一月初一,新年迎春。
程末可是没有丝毫节日的感受,从一大早开始,他就在忙里忙外,善后工作一大堆等着他去弄。
新建镇主府邸的规划、宗训的医护和守卫工作、维持节日里镇内商户秩序、巢笼那一批人的逮捕与审问……让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更要命的,是他连个帮手都寻不到。邓也从昨晚后就不知道去哪了;九方骁一听又要给他打下手,连忙趁他不注意“逃”出了林春镇,放言“年后会再来拜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