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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之间,城门之外忽然发出了震天的锣鼓之声,数万名百姓跪成了一片,嘴里纷纷道:“龙将军率领官兵打败了天煞族的军队,那便是救了咱们这些百姓,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龙将军,咱们一家人今天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全是你的功劳啊。”“龙将军,这是小的家里的一点小东西,还请你笑纳。”
没一会儿,人群中又站起来十余名年纪都在花甲以上的白发老者,手里拿着红绿绸布,围到龙霄的周围,请他下马。
当龙霄一跳下马,这些老者便一拥而上,用这红绿绸布在他身上裹扎成结子,又有几人走到黑煞之旁,连它在内,也一起披红挂绿。
龙霄受此厚待,连忙也跪了下来向百姓们回拜道:“各位请起,与天煞族的交战能够成功,是牺牲了许多大明官兵的生命才换来的,龙霄实在并无寸滴之功。”
这时方靖在马上含笑道:“龙将军,你不必过谦,你坚守孤城,独闯连营,奇袭敌阵的事迹如今已在大明百姓的口中传开了,现在人人对你是感恩戴德,敬如天人,这里恐怕来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龙霄心中一时之间感激莫名,只觉万万承受不起这般的厚爱,口中连连的请这些百姓起来说话。
好不容易才说动这数万百姓站了起来,这些人又纷纷向他涌来,挂花环的挂花环,递食物的递食物,龙霄手中那里接得了这么多,随行的方靖等人便都享了福,百姓们口中喊着英雄,也给他们挂着花环,递着食物,十分的热闹。龙霄瞧在眼里,心中却颇是感触。
忙乱了好半天,龙霄才上马起身向城中行去,黑煞体高身大,百姓们这才仔细将他瞧清楚,见他少年英俊,神采飞扬,气度威猛,心中都齐皆喝起采来,许多随父兄前来的妙龄少女一见到他,眼中便是一阵迷醉,再也舍不得移开,芳心之中便立时被这英挺侠义,声名赫赫的少年将军倾倒,只怕是一生难忘了。
在纷扬的锣鼓之声中龙霄一行人便进入了湖州城中,这城中依然是一般的情景,沿街之上百姓们鲜花撒道、焚香磕顶的夹道相迎,大姑娘对他是含羞凝睇,小媳妇却是一阵指指点点,痴痴笑笑,交头接耳的也不知说些什么。
没走多久,那宋太守也已在街道之中率领湖州府百十名文武官员设案相迎。两人虽皆是一品官级,但龙霄此时已是手持权柄,掌握了大明朝大部精兵,实力悬殊,自不待言,这宋太守极是势利,若不是拘于朝庭的礼仪,早就在城外迎接了。
龙霄见到对方大礼相迎,虽然甚鄙夷这宋太守的为人,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便也下马见过礼,两人寒喧了一会儿,宋太守便一把挽住龙霄的手,满脸是笑,十分亲热状的引着他向太守府走去。
晚间自然是一顿盛宴,仍在上次那大厅之上,席间宋太守让龙霄坐了上首,便是那日昌明皇太子的位置,自己在旁边作陪,湖州府的官员纷纷上前来进酒。龙霄想起前次被人冷落,无人理会的情况,心中又是一阵感概。
这一晚龙霄也甚是高兴,放开胸怀,来者不拒,到酒宴结束之时,已大是酩酊,宋太守见状,连忙亲自扶他到准备好的客房休息。
穿廊过庭之间,到了处一间雅室,四面墙壁雪白新粉,琴剑瓶炉皆非凡品,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上踩的砖,也是碧绿凿花而成。
宋太守将他扶到一架雕得玲珑精致,细纱周垂的床上,一边招呼外面的婢女准备热水给龙霄洗漱,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来,递到龙霄手中道:“小女蕙兰自从听说龙将军的英雄事迹之后,心中便一直敬慕不已,听说将军不日要过咱们湖州,便连夜绣了这个香囊想送给将军,以表仰慕之情。”
龙霄此时是酒醉心明白,知道他下面必然还有表露,便装着酒性发作,两眼呆滞,似睁非睁,对他的话不理不睬,也不去接他那香囊。
那宋太守见此,暗恨自己没挑对时候,真是对牛弹琴,便收回了香囊,拱手道:“龙将军既然已经困倦,本官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午时在府里设到家宴,到时务请龙将军赏光。”说着便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有两名婢女来服侍龙霄洗漱。
这一觉直睡到天上大光,龙霄这才懒洋洋的起了床,一眼便见到屋中的圆桌上有一堆红通通的物事,心中大奇,走到去一看,却是数十封庚贴,打开一瞧,上面全是些少女的名字,下面附着生辰八字,也不知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送进来的。
他叹着气,不由自主的摇头,这些少女定然是那些湖州府的富家千金,名门闺秀之类的了,他心中岂会在意于此,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否则多增麻烦,便叫人去唤方靖等人,即刻出城。
没多久,方靖等人都整束好衣裳,牵出战马,随时可以出发。
龙霄心想不告而别也非为客之道,又差人去通知宋太守。
只一会儿时间,那宋太守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一味的挽留,并言自己也要上京,请龙霄赴了家宴后便一道起程。
龙霄一口谢绝,坚持要带方靖等人立即出发,宋太守见留之不住,只好作罢,却亲自将龙霄等人送出城外。
出城之后,龙霄怕再惹麻烦,便令人去寻了普通百姓的衣裳,让大家都换了,然后分作几批,向京城而去。一路之上,果见每个城池的城外都有希望一仰他光泽风度的百姓,而茶馆、酒肆、客栈之中,处处在传扬着他的事迹,渐渐的却越传越神,竟将吹他得如一名三头立臂的神仙一般。
晓行夜宿,一路匆匆,数日后便到了应天府,离文德皇帝的圣寿还有一天,进城后,方靖等便去官驿报名安宿,而龙霄却与他们告了辞,径直向忠勇大将军府驰去,他在镇煞关时曾叫人打听过,知道司马琴被他派人送到安明关后,经过城中良医诊治,伤势大有好转,现已回到了京城继续治疗。
刚到大将军府,那门官老远便认出了他,满脸堆笑,两脚生风的奔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道:“龙将军,你来了,这些日子可想死小人啦。”
龙霄哈哈一笑道:“这可不成,真要想死了你,我可担当不了这个责任。”那门官便讪讪的一阵干笑。
龙霄不想与他多说,便道:“你家小姐现在何处?她的伤势怎么样了?”
那门官道:“托龙将军的福,小姐的伤已好了很多啦,已可以下地行走,这个时候应该在北园里赏花,小人这就带你去找。”
龙霄道:“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去就行了。”说着便跃下马,入府向北园行去。此时黑煞的野性已少了许多,任由那门官派人牵入马棚之中。
沿着司马家的长廊,没多久便到了北园,从一孔鲜花环就的月牙儿而进,但见里面绿瘦红肥,花荫森森,十分的幽静。一路穿行,过了些牡丹亭、芍药栏、蔷薇架、木樨轩之类,皆不见司马琴的影踪。再走了一会儿,便瞧到一带疏篱环抱的曲池,流水潆绕着石径,一道弯弯的小桥架过清池,前面便是个飞檐玲珑的亭子,那亭子靠着一块太湖石,太湖石罩着一大株红色的山茶,亭上题着“沁香”二字。而司马琴便在亭中凭栏而坐,痴痴的望着池水中的红鱼穿来穿去,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两名婢女则站在她身边伺候。
司马琴闻到脚步之声,抬起头来,见到来到龙霄,嘴中轻轻的“啊”了一声,急忙站了起来,一脸的惊喜之色,眼眸中秋波荡漾。
龙霄见她虽带病态,但脸上已有血色,不复往日的苍白,知道她已无大碍,心中也大是开心,瞧她站起,忙道:“琴儿,快坐下,你身子还没复原,别累着了。”
他这话不加思索,冲口而出,司马琴身边的两名婢女听了,皆露出诧异之色,相互对望一眼,却不敢说话。
司马琴闻听他这般的称谓,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日的情景,芳心中又是慌乱又是羞涩,粉面之上立时飞霞染彤,便如亭前那株红艳的山茶花。
她生怕龙霄还说出什么让人害羞的话来,便对身旁的两名婢女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下去罢,我与龙将军说一阵子话。”
这两名婢女也是鬼精灵,见她脸露娇羞,神态扭捏,大异于常日,心中如何不明白,不由都是偷偷抿嘴而笑,齐声答应,走出亭外,对着龙霄双双衽裣一福,格格笑着,便走远了。
司马琴听到这两名婢女的脆笑,脸上红得更加厉害了,轻咬着银牙道:“这两个小蹄子,跟得我久了,没了礼数,龙大哥你别见笑。”
龙霄见她此时梳着个流云髻子,微c着几朵珠花,上穿着白绫对衿薄袄,下着纱绿潞绸裙,脚上一双墨青素缎鞋儿,装着一对玲珑小巧的莲足,花如脸,玉如肌,星如眸,月如眉,腰如柳,当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心中不禁一阵狂跳,忙道:“怎么会,我倒觉得她们挺懂礼的,想来是你平时调教有方。”
说话间两人都在亭中的石几上坐下,司马琴心慌意乱之下,不敢去提当日之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龙大哥,你是来参加皇上的圣寿的么?镇煞关的军务一切都好罢?”
龙霄道:“是的,我正是奉召而来,镇煞关一切都很好,又有顾先生主持着大局,你就放心吧。”
司马琴凝视了他一阵,道:“龙大哥,大明朝已暂无危险,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准备回去了?”
龙霄听她猜中自己的心事,也不愿隐瞒,点着头道:“不错,我正有此打算,这次来就是想给你说这事。”
司马琴忽然又站了起来,双膝一曲,便跪了下来,眼中珠泪滚滚,悲声道:“龙大哥,你这次出去,琴儿求你一定要将我爹带回来。”
龙霄连忙扶起她道:“琴儿,这事就是你不提,我也会为你做到,你爹对我有大恩,我岂会放着他不管。”
司马琴重新坐在石几上,道:“龙大哥,你准备什么时候起程?”
龙霄道:“皇上圣寿之后我便要走,会尽快将你爹带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司马琴知道这少年向来是说道做道,一言九鼎,微一颔首,便不再多说。
接下来,两人默默相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日在花园里发下的毒誓,龙霄心中只觉一阵无奈,而司马琴芳心中却是悔恨悲苦,柔肠寸断,不知日后如何了结自己的这段情缘。
两人的会面就在一种难言的气氛中结束了,司马琴满怀心事的回屋歇息,龙霄仍到过去自己住过的客舍留宿。
第二天上午,龙霄依然穿着百姓衣裳,信步到京城繁华的街道之上闲逛,不觉到了中午,也不想回司马府用膳,抬头见前面有一个洒楼,便走了进去,见楼下大堂三四十付桌椅上已坐了过半,无数年龄不同,穿着各异的百姓正在一边言谈一边进食。
他走了进去,到中间的一桌坐下,立刻有伙计前来招呼,龙霄点了一壶酒与几碟小菜,那伙计便进厨房去了,没用多久,便端了酒菜过来摆好。
龙霄挟了几筷放入口中,只觉味道尚可,倒了一杯酒,正要一饮而尽,却听邻桌有人道:“喂,张大哥,赵大哥,你知道护国大将军龙霄的事了么?”
龙霄闻到有人提及自己,回过头去,见是三名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正坐在一桌进食言论,便一时放下了酒杯,侧耳细听几人所谈。
只听一人道:“蒋老弟,你说是龙霄将军的事么,嘿,现在谁不知道,龙将军可是咱们大明朝的大救星啊。”另一人道:“是啊,蒋老弟,你也算是个万事通,对龙将军的事迹不会不清楚罢。”
姓蒋的那人却压低了嗓门,道:“两位大哥,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如今却听到另一个消息,说是这姓龙的本来就是天煞族的人,早就打算好了,等一围住咱们大明官兵,便要他闯出连营去报信,然后故意失败撤走,好给这姓龙的做成一个极大的功劳,让他得到皇上的信任,能够手握重兵,日后若是再次起兵,便会事倍功半了。”
他这话一出,其余两人皆是大惊失色,那姓赵的道:“不会吧,龙将军赤胆忠心的事都在百姓中传开了,还会有假。”
那姓张的却沉吟了一阵道:“蒋老弟这消息或许有几分道理,我也曾经思索过他单枪匹马独闯连营的事,天煞族的人个个彪悍善战,他能从千军万马之中冲杀出来,确实是匪夷所思,令人生疑。况且具我所知,这姓龙的本就是个不知从那里钻出来的来少年,身世神秘,来历不明,若说他是天煞族的人,也未必是空x来风。”
那赵的不禁急道:“这要是真的,那可怎么办,这姓龙的如今身居高位,守备要隘,掌握了大明朝的大部精兵,若是与天煞族的恶贼合谋起来,咱们大明朝岂非是比过去还要危险。”另两人都是一脸黯然,默默点头。
龙霄将这三人的对话尽数听在耳中,心中真是震惊无比,但他微一思索,便知这是天煞族忌惮自己,用的离间之计,这计策虽然老套,但往往十分有用,而最大的一点便是,他本就不是大明朝的人,无法交代清楚自己的来历既然这些百姓都已知道,朝庭不会没有耳闻,只怕已经在开始猜忌了。
转眼之间一日过去,翌日上午,各地二品以上的官员已齐聚皇宫等待,不久便有上喻传来,寿宴设在东华宫,文德皇帝将率皇后、太子、公主及东西二宫赴宴。
众官员逶迤而行,不时便到了东华宫,只见这里是张灯结彩,大殿之上早就摆满了堆着美酒美食的桌案,那曾经与龙霄有过一面之缘的刘公公正带着一队小太监等候在那里,见众官进来,便叫人分文武依官位安排席位,司马琴有病未来,龙霄便代替她坐在了武将之首。
过不了多时,只听得殿上管弦迭奏,丝竹齐鸣,有太监尖声道:“皇帝陛下驾到,众官起身接驾。”话间刚落,便见文德皇帝带着一群人从侧殿走了出来。
所有的官员连忙站起来抖袖掀袍跪了下来道:“微臣等叩见皇上,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文德皇帝哈哈笑道:“众爱卿都辛苦了,大家都平身罢。”
众官员又是三叩九拜,这才各自恭恭敬敬的落了座。
龙霄虽不耐烦这一套,便也不得不随流拜了,回到座位,侧目去见台上,却见文德皇帝与那一脸媚态的皇后娘娘在后面当中而坐,下面一排坐着两名徐娘半老,颇具风韵的盛装美妇,想来便是东西二宫的娘娘,而最前一排,却是坐着三名皇子,太子居中,两位公主各在一侧。
朱芷贞自一进来,眼中便一直瞧着龙霄,见他向上面看来,连忙嫣然一笑,向他偷偷眨了眨眼,神情间极是开心。
龙霄悄然瞥了另一边的朱芷清一眼,见她春眉微锁,粉面含愁,神色忧淡,郁郁寡欢,慵慵懒懒的对一切仿佛都提不起兴致来,玉首微垂,美眸下视,根本无心去瞧殿下有些什么人。
文德皇帝说了几句话,便令寿宴开始,没多久,殿下一阵丝竹之声响起,清音缭绕间,一群蛾眉轻画,娇如楚水的宫女便娉婷婀娜的走上殿来,妙舞清歌,袖飘裙扬。等演完之后,又是各地为给文德皇帝祝寿准备的节目,戏傀儡的、跳魁星的、舞狮子的、耍戏法的,各自尽显手段,此时席上便热闹起来,众官纷纷去给文德皇帝祝寿。
龙霄见席上菜肴全是些鲤唇熊掌、鹿茸燕窝之类,用的器皿通是些玉碗金瓯,珀盏象箸,真是说不尽的奢侈豪华之处,不由得大开眼界。
朱芷贞巧笑盈盈的望着龙霄,越瞧越是欢喜,想起和他的两度缠绵,心中又是羞涩又是酥软,暗道:“霄郞为咱们大明朝立了那么大的功劳,父皇又封他为一品护国大将军,我与他的亲事自然没什么阻碍了,不过还得找个人给父皇提一提,哼,大哥可是不成的,只有找二姐啦。”
掉头去瞧朱芷清,却见她不吃不饮,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发呆,心中又是一叹道:“二姐从小便内向少言,自从听见那姓吴的死讯之后,更是再也没有开心过,她真的好可怜。”
想着就吩咐一名太监将自己的锦凳移到朱芷清身边,施施然走了过去坐下,附在她耳旁悄悄道:“姐姐,我的霄郞就坐在前面,你瞧他怎么样啊?”
朱芷清这些日子以来,不知听她口中说了千百遍龙霄的名字,便微扬起头来,顺着她的葱葱玉指望去,却见大殿右侧端坐着一名少年,英神朗照,气宇轩昂,心中蓦然间一震,差点要站了起来,观这少年的眉宇五官、神情气度,正是自己那朝思暮想,凄为人鬼殊途,天上人间的梦中之人――吴明。
朱芷清只觉头脑中一阵眩晕,身子不由微微一晃,悲声颤抖道:“他……他便是你说的那龙霄么?”
朱芷贞没有留意到姐姐的神色,听她来问,便使劲的点着头道:“是啊,姐,你说他长得俊不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