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就感受到了一阵无由的悲酸。比风还冷。比雪还凉,比冰还寒,比寂寞更浓,比生命更长,比刀更无情。
可是……
可是巴维尔的眼里,却视见的是佳人若玉,笑靥如花。房屋下街心中娉娉婷婷的立着一名女子,翠衫云鬓,肤白胜雪,她很是羞腼地立在那里似一株含羞草。温温柔柔与人无伤的站在那里,红颊绽起令人醉心的笑意。
这笑意落在巴维尔却成了寒意。
彻骨的寒意。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神秘而庞大的势力,以及伴随着这势力衍生出来的种种可怕的传说。
那个势力的名字——叫大罗教。
在巴维尔念起这一点的时候,他剩余下的两名师兄弟已经疾奔了过去。他们无意多生事端。只不过是想从这女子头顶上掠过去而已。
巴维尔便在此时霍然拔刀,刀出鞘时候的声音嘶哑难听,一如锈蚀的铁链磨过地面。
刀光似激荡起了一片青色的雾,还透着一些沉默的黑。
可是这一刀斩出之中,既蕴了流水念经地随意,又有一种金石为开的决心!
他竟斩向空处!
他的师弟与那女子之间的空处!
下方那女子轻轻的“咿”了一声。她轻轻的抬起了一只手指。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指。
在场的三人顿时有一种四周的空气乃至一切都以这根手指为中心被吸附过去的强烈感觉!巴维尔面色顿时苍白如纸。他轻弹那柄似有着一只眼睛的诡异刀鞘!其上镌刻着的“冬雷震震夏雨雪”八个字顿时变得朦胧难测若活了过来一般,他的两名师兄弟此时才知已逢大敌。暴喝一声配合出手,务求要将面前敌人在最短时间内击溃!
下方女子右手轻弹,五道锐利得若有实质的指劲发出秋风呼啸一般的声响反击,反激过来。巴维尔的两个师弟正面对上,如中雷击,浑身都若绷紧的弦一般颤抖,然而巴维尔的那把诡秘的黑刀却在“冬雷震震夏雨雪”八字气劲的围绕下,于空中歪歪扭扭的游离出一道难以捕捉的轨迹,看似极缓其实极速的转斩为刺,猛然吻向那女子白皙纤长的颈!
此时巴维尔的刀,却给人以一种柔韧绵长的感觉,就仿佛是一头嗜血凶兽的舌,充满了残忍与血腥!
这女子终于动容,她忽然有些恨意的想起了一个与此事完全牵扯不上干系的人来,若不是他,自己的海纳百川神功怎会被破,怎会面对着此等攻势都要暂退以避锋芒!
一想到那个人,她的心也变得刚硬起来,她竟低喝一声,一双云袖霍然充气也似的膨胀了起来,若灵蛇一般裹住了那把黑色的邪刃!
这一瞬间,仿佛连周遭的整个环境都窒了一窒!
然后这女子的双袖无声的炸裂开来,化作漫天飞舞的凄艳蝴蝶。而巴维尔的一名师弟见有机可趁,遽然一击刺向她!很难想象,这名刀手竟然能将一柄重达五十余斤的鬼头大刀使用得似一根针这般娴熟!
刀芒闪动,瞬息万变的一暗!
刀尖已入肉。
刺入了这女子的胸肩膊之间,但刀刃已被一只欺霜塞雪的纤纤玉手所捏住,再难寸进。“啪”的一声,她双指一夹,已经扭断了这把精钢炼就的大刀的刃尖。
巴维尔的这名师弟且惊且惧之下,顿时做了一件毕生都后悔的事情!
他转身飞奔。
他要奔出这个鬼地方,回到那冰天雪地,生他养他的长白山去。在经历了太多的死亡与血腥以后,他深深的感觉到,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家乡却无疑更令人留恋!
于是他忘记了师尊的教悔,就这样轻易的将后背露给了敌人。
这女子咬着苍白的下唇,双指一弹,断掉的刀尖化作一道厉芒疾射,“波”的一声,轻轻易易简简单单的穿过了他的背胸。
他浑无所觉,惊喜的掠了一丈余,才发见自己胸上淌血,再飞奔了两丈余,惊觉天旋地转,又疾奔了三丈余,鲜血狂涌,终于倒地不起。
在弥留的瞬间,他幻见沧山暮雪,寒岩霜木向着自己奔压而来。这时候他才明悟的自省到,原来这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地方正是自己的家乡。
——只可惜这感悟来得未免太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