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僧人和周晴开逃婚,去的谁人地方叫桃花峪。桃花峪在坦上崮北。早先,臧僧人蒸馍馍,周晴开做豆腐。收工之后,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把大门一闩,开始干那件事,干得覆地翻天。日子倒也滋润。
只是,快活之余,一年一个娃,拖累得没法做生意,往往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和他们的馍馍房紧挨着的,是一个铁匠炉,也是一对年轻人。男的叫朱六九,女的叫朱六九家的。脸膛天天抹得跟锅底似地。
打完铁,朱六九家的就到河滨洗脸,洗呀洗呀,洗过之后,臧僧人发现,那张脸竟出奇地白。“哎呀,真是惋惜了一张俊俏的脸。”
那时候,周晴开正腆着个大肚子,臧僧人刚一碰她,周晴开便不耐心地推开他。一次两次三次,臧僧人急了,就去找朱六九家的。臧僧人虎背熊腰,朱六九家的难以抵御臧僧人雄性的气力,不即不离,依了臧僧人。一来二去,甚是欢快。
最终,朱六九家的和臧僧人的轻易之事,被朱六九发现了。朱六九拿了大铁捶子去跟臧僧人拼命。臧僧人自知理亏,一撂手里的家什,撒腿跑了。一跑就是一整天。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周晴开正倒在血泊之中。
原来,臧僧人跑了一整天,无计可施的朱六九拿周晴开出气,冲到周晴开的豆腐房,不容分说,把周晴开摁倒在地上,就是一番蹂躏。周晴开正在大月份上,哪受得了这般折腾,效果大出血,难产而逝。临死之前,她拉住臧僧人的手说:“别去找朱六九拼命,是咱先对不起他!”
周晴开闭上了双眼,留下三个依次崎岖不等的娃娃。
臧僧人痛苦地守着周晴开,守了她三天三夜。
从桃花峪回到坦上崮,不知情的坦上崮人都以为,是臧僧人硕大的家伙什把周晴开折腾死的呢。
朱六九的铁匠铺又干了几年,终于无法去除心中的愧疚,收拾起身当,归拢在一个胶车子上,沿着西泇河畔继续朝南走来,一直走到二十里河堰。
朱六九知道臧僧人是坦上崮镇,他对不住周晴开,对不住他。他想他应该去给他道个歉。等他把他的铁匠炉安置好,去坦上崮一探询,臧僧人早去队伍当了兵,在四年前就牺牲了。臧僧人跟周晴开的妹妹周晴和结了婚,留下一儿一女。男的叫臧小五,女的叫臧小六。
朱六九怅然。每到周晴开的忌日,朱六九总携着一刀纸,来到大路边上,面朝北,给周晴开烧掉,权作忏悔。
朱六九在西泇河畔一晃就是十年,突然想起要去探望一下臧僧人留下的一儿一女,效果臧小六的肚子被穆兴旭搞大了,而穆兴旭又逃到江南去了,一家子正闹得鸡飞狗走。朱六九未便再去打扰。因此,朱六九和臧僧人之间的这段恩恩怨怨,再也没有第三小我私家知道。
朱六九只是默默地等着,等着有朝一日上天赏给他一个时机了他这个心愿。
再往后,臧小六带着穆圣翕千里寻情,来到江南,做生意发了大财,惋惜的是,他们的恋爱却没能像他们的生意一样做大做强。
一晃三十多年已往了,世间的事发生了喜剧性的变化。臧小五和臧小六没到大棚村来,倒是穆兴旭和穆圣翕来了。朱六九想,穆兴旭是臧小六的情人,穆圣翕是臧小六的儿子。而臧小六是臧僧人的闺女,老实本份的朱六九想,支持穆兴旭和穆圣翕,就是他对周晴开和臧僧人赎罪的一种方式。
因此,无论穆圣翕在二十里河堰搞的担担种植,照旧穆兴旭在大棚村提倡的大棚市,朱六九都举双手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