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
一声阴冷的怒喝,陈奇没反应过来时,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一疼。
这一击力道之大顿时让他眼冒金星,强壮的身体也受不了这个冲击而横摔出去。
许平这一巴掌一点都不客气,几乎将他打得嘴角都有血流下。
一看主子满面阴沉,似乎怒到极点,其他人顿时闭上嘴,不敢再继续讥讽。
而不少人为陈奇抱不平,为了这堆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烂铁,主子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掌掴自己的爱将,是不是有点玩物丧志了?
“以后再说这样的话……”
许平眉头都皱成川字,一字一句地哼道:“我就摘了你的脑袋!”
“是……”
陈奇心里也有委屈,但见许平的脸色发黑,也不敢有所辩解。这时他感觉脸上的骨头都在作疼,甚至牙齿都松动了。
“诸位,继续装填吧!”
许平看工匠们吓得脸色发黑了,赶紧温声宽慰他们。
这些炮火的威力如何自己最是清楚,在自己不时的提点之下,第一批炮火的方便性已经远超“弗朗机”而铁制炮弹加上火药比例的配置,使得爆炸的威力带有更强的杀伤性。
“好、好……”
工匠们赶紧准备弹药的装配,这种后装式的火炮让一些见多识广的人也迷惑不已。尤其弹药都预先装填进构件里的巧思更是让人震惊,一旦开火的话,射击的速度绝对不是简陋的装填式火炮所能比拟的。
“主子,布防已经完毕了。”
白屠满身戎甲走过来,率领万人大营的他看起来倒是意气风发,比起此时满面幽怨的陈奇更有风范,不过他不敢有半分得意,言谈举止还是恭谨慎微。
“嗯,注意一下后山的半悬崖!”
许平的心思全在火炮上,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眼下离这里最近的周云飞要收拾乱局还得一段时间,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半悬崖那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想起将营内的陷阱,原本木讷的工匠们也不由得噗嗤一笑。
许平虽然也从鬼谷先师的手册上学了点皮毛,但远远没有他们精通。军营内临时布下的陷阱和机关只不过是为了戏耍一下周云飞而已,时间太过仓促,没办法仔细布置。
照许平的想法,那些机关顶多伤个百、八十人,想要他们的命更是难上加难。
没想到周云飞那么猛,他手下的骑兵更是值得表扬,一顿横冲直撞,在没有敌人的情况下竟然死伤那么惨重,这种脑子发热的傻b 实在是惹人疼爱呀。
等他们回过神,发现营内连半个人都没有的话,恐怕会活活气死的。
“是!”
白屠恭敬地领命后,蠢蠢欲动地请示道:“主子,周云飞的兵马现在已经乱成一团,趁他现在立足未稳,我们是不是……”
接下来的话就不用说了,趁火打劫的事谁都愿意干,趁这机会冲下去绝对能把他们宰了!其他人一听也是蠢蠢欲动。不过许平思索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冷笑道:“用不着我们动手,天机五营吃了那么多天的亏,王忠君为人记仇,断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下逮到好机会,我们当然不能夺人所爱了。”
“属下明白!”
白屠也是一脸阴笑,天机五营虽然死伤一半,但只要他们追杀过来,眼下乱了阵脚的周云飞部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天武营的情况呢?”
许平惬意地坐在一棵树下,兴奋地看着火炮的雏形组建完毕。脑子里倒是想起了自己当炮灰使的天武营。
这帮倒霉蛋一出师就被饿狼营的叛军埋伏,虽说很是讨厌这帮老兵桀骜不驯的态度,但表面上的关心还是得做到位。
“回主子!”
白屠阴冷地笑了笑,有几分讥讽地说:“刘占英已经立下军令状,三天之内就要兵临城下,但是他的大军目前被饿狼营纠缠,这家伙倒是脑子冷静,硬生生抗着饿狼营的阻击,持续往津门推进,不管死伤多重死都不肯和他们打阵地仗,也不摆开阵势和他们纠缠”他倒满有脑子的嘛!“许平眼里一亮,看来刘占英也是个聪明人,一旦被拖入阵地仗,以饿狼营开朝时强硬旳防守风格,加上扼守边线二十年的经验,他刘占英想突破过去就难上加难了。
“确实!”
白屠虽然感觉出口恶气,语气还是难掩赞许地说:刘占英的做法是最正确的。这时候要是铺开阵势开打,他会被饿狼营拖死。天武营的兵将虽然装备简陋,战斗力也不容小觑,保持开朝之战时的风格,简单、粗暴,这种凶猛的风气确实让饿狼营吃了大亏。““让他们随便打吧,关我屁事!”
许平呵呵大笑起来,图谋那么久的计谋就是把炮火架在南坡之上。
眼下是轰炸的最好时机,天武营攻不攻城已经不重要,只要用这顿炮火轰下去,比攻城更有效果。
“是!”
恶鬼营上下秉承看戏的作风、幸灾乐祸的良好传统,欣赏狗咬狗确实是件不错的事,加上心里对天武营都有怨气,所以不约而同地阴笑起来。
天空已经微亮了,晨曦照亮大地,显得很是温暖。眼前的一切却不是生机勃勃,反而是惨烈一片,让人感觉到有点凝重。
激战一夜的双方不约而同地疲倦退兵,颇有默契地减少摩擦,给士兵喘息的时间。
尽管天机营对三个城门的攻打没有停下的趋势,但外围犬牙交错的大战却是慢慢消沉。
很多军营各自寻找安全的地方,先驻营休息、处理伤兵。血战了一天一夜,他们不管身体还是精神都疲惫到极点,看着一具具尸体在面前倒下,再顽强的神经会被刺激到崩溃的边缘。
铺天盖地的喊杀之声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褪去,但血流成河的场景和四周数不清的尸体,却刻画出战争的残酷。
遍地烧不尽的浓烟和无法收敛的尸身十分刺眼,让人从心底里感到一种极端压抑的沉重。
恶鬼营奔波了一夜,除了布防外,也在南坡上驻扎开来,大部分的士兵不是埋锅造饭就是累得开始打盹。虽然刚刚拍马杀到,但不知不觉间也紧跟着这场战争的节奏。
直到发现南坡上的物资时,大家都喜出望外。
没想到周井这个妖精级的老狐狸竟然会把外围部队的药品囤积在这里,而且清点完后发现还有不少粮草。
许平当然惊喜不已,但犹豫一下,还是留下大批物资和药品,准备拨给天武营。
毕竟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朝廷的属军之一,做事不能太绝了。
工匠们忙得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调试火炮的角度和各类配件的吻合度,谨慎的态度让人欣赏,也有些乏味,但看到许平那么重视,也没人敢怠慢。
一帮好奇心重的小伙子都在旁边一边学、一边打下手,对于他们口中那种凶猛得有些神化的威力,除了半信半疑,更充满期待。
白天的津门外围安静得吓人,中午的太阳毒辣又灼热得总能让人昏昏欲睡,加上主子没趁火打劫的意思,很多人都梦周公去了。
这时突然一阵轰鸣马蹄声传来,听这动静绝对是大规模的骑兵急速前行;巨大的声响一下子让有点困乏的许平猛地打起精神。
山坡下周云飞部无奈地休军整顿,遍地都是哀号的伤兵,慌乱过后,看着南坡上尽是恶鬼营的军旗时,他恨得直咬牙也没办法。
只能怪自己立功心切,几个小小的机关就搞得人仰马翻、伤兵满营。细一查看更是气得想吐血!造成那么大的死伤,营里竟然连半个敌人都没有,完全是自己人乱起来的误伤。
被这么戏耍,简直就是侮辱一向能征善战的周家军。
营里没敌人还这么惨,真要有人埋伏的话,那还了得。
但他除了苦笑之外也没办法,幽怨地看着山上得意洋洋的恶鬼营,整个南坡迎风飘扬的军旗实在太刺眼了。隐隐能感觉到他们似乎在嘲笑自己,要不是手上的兵马不多,而且受了不小的损伤,真是恨不得杀上去一雪前耻。
南坡制高点上所有人都聚拢起来,警觉地看着一股滚滚浓烟从东边急速杀过来。
看这阵势最少是五千以上的骑兵一起冲锋,在休战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倒是够有气势。
当看到骑兵之中密密麻麻的御林军军旗时,众人不约而同露出淫荡的笑容。
“又有好戏看了!”
孙正农的笑除了阴森外,还带有一种轻蔑的嘲笑。
“我赌十两银子,绝对是天机五营报仇来了。”
陈奇也忘却了刚才的不快,一边揉着脸,一边满面下流地笑道:“这帮孙子一向高高在上,昨天被周云飞按住往死里打,就差没被连奸带杀,这口恶气王忠君绝对咽不下去。”
“啧啧!”
就连表面一向严肃的白屠都嘿嘿笑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看来这帮家伙的报复心倒是不小嘛,刚一整军就追打过来。周云飞那小子早上自己把自己打得体无完肤,这会儿恐怕想打赢也难了。”
当所有人发挥围观精神想看场大戏时,天工部的工匠们跑过来,满面兴奋地说:“殿下,大炮装填好了,炮火随时可以发射!”
“刚好……”
老四立刻兴奋地跳起来,卑鄙无耻地说:“既然赶得那么巧,直接给周云飞一顿炮火啃啃。反正天机营也快杀到了,到时候这场戏肯定更精彩。”
一听他的话,众人顿时都以期待的眼神看向许平,一个个笑得是那么**、那么猥琐,即使当年以下流著称的林伟都自叹不如,这帮人面兽心的畜生呀。
“巧你个头呀……”
许平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这时候大家都休息了,你这一开火是不是想把周家军的主力全引来呀!到时候天机营没法过来救援,咱们就死定了!没事捣什么乱呀,有这大好的机会当然是喝酒看大戏了。”
“现在不轰他一顿呀?这时趁火打劫多爽呀!”
众人顿时大失所望,尽管知道许平说得有理,但这时不来个混水摸鱼,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喝酒、吃肉!边吃边看戏吧。”
许平拿出望远镜津津有味地看着,这时天机五营已经来势汹汹杀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么好看的大戏,当然要有酒菜了。
“这……”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虽说主子看起来懒散随意。但不少严令也是没人敢越雷池一步,比如行军之中不得嗜酒的禁令。眼下许平说要酒要菜的,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调侃,愣了半天也没人敢去拿。
“去拿呀!”
许平见他们全呆了,立刻笑骂道:“一整天都没事干,不看戏能干什么?好好休息一顿,等晚上他们开打咱们再开火,这样保险一点。你们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还不快滚去准备!”
“是!”
兵将们有些回不过神,毕竟这是军里一直存在的禁忌,这时突然开荤,真让人有点不适应。
“别想那么多了!”
许平宽慰他们,也许是因为长久的计划终于落实而感到高兴,满面红光地说:“一是犒劳一下大家,二是谢谢那些一直陪伴着我们的兄弟!
当然了,喝归喝,该有的戒备也不能放松,我可不想大白天的被人偷袭。““是!”
众人这才释怀,想想一路上离开自己的兄弟、在响水村壮烈牺牲的张氏夫妇、攻南坡时含恨而死的关大明,现在终于兵临城下,不少人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兵将们宰牛取肉,生火埋锅地忙开了。酒水和不少小菜也被恭敬地端过来,这时空名包扎好伤口,**着上身,带着几分疲惫走过来:“主子!”
“情况怎么样了?”
许平对这位猛将也是关切有加,一看空名背上厚厚的纱布,心里就有点发疼。
“伤了筋脉!”
在他旁边的一位御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大师虽然武功高强,但连日来强行催动内力,持续使用铁布衫神功,筋脉已经受损。如果不是他内力深厚、根基稳固,这么不要命的打法肯定会让筋脉寸断,从此失去武功。”
空名倒是无所谓地坐了下来,这时候脸上表情也不再狰狞,可以看出亲手杀了周云坤,让他心里的仇恨逐渐淡去。
只是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强行催动内力是习武之人的大忌,连日来空名强得恐怖却是靠这种不要命的办法,他的仇恨真的浓郁到连一身修为都不顾的地步了吗?
“好好休息!”
许平点了点头,叮嘱道:“该用的药不能省,这里凑不到的,直接到内务府去拿,哪怕是贡品,该用就用。无论如何都要把空名的内伤治好,我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骁勇的大将。”
“谢主子!”
空名眼里尽是感动,神情却是有点疲累。大仇得报后,他感觉整个人都有些空虚,这会儿还有一点茫然。
宰杀了数十只牛,美味的肉香飘散开来,让所有士兵精神为之一振。
如此丰富的伙食,在艰难的时刻难得一见,有的士兵管不了锅里的牛肉还没熟透,立刻夹到嘴里开心地吃了起来。
将领们全围成一圈,中间是一口冒着浓烟的大铁锅,锅里的牛肉不断翻煮。
虽说许平已经下令他们可以小喝一点,但这时除了空名之外,其他人都是滴酒不沾。谁都明白今天的重要性,不想让杯中之物乱了自己的神智。
许平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天机五营杀进营帐里和周云飞的大军拼命,一边喝着小酒。
虽然他表面上悠闲自得,但心里却是不断做着各种算计,轻松的模样也是为了缓解手下这些新兵的紧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