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新太守却不肯受降,定要派兵前来攻打,只不过每次都是佯攻。”
“金渔看出新太守其实是在养寇自重,只要东海郡黄巾贼一日不灭,新太守便可以不断向陶谦索要物资与兵马,但哪怕每次只是佯攻,也总要抓走几人当做黄巾贼回去邀功,这些人全都是有去无回的下场。”
“最后金渔被逼无奈,只得与儿子金卫带领乡民出海上了郁洲山,以此来躲避灾祸。”
“如此一直到那太守调离东海郡,他们也依旧不曾洗脱黄巾贼的身份,不过随着曹将军开始攻打陶谦,便没有人再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了。”
“郁洲山山多土少,资源匮乏,只能以打渔为生,生活十分困苦。”
“金渔见事态溅缓之后,便偷偷带着些老幼妇孺下了山,在县内耕种那些早已荒废的土地补贴生活,而金卫与年轻力壮的人为了避免被抓了壮丁,则全部留在了岛上,继续过着撒网打鱼的日子,虽然依旧清贫,但也能够与山下的家眷互补。”
“如此之下,朐县竟变成了一片净土……”
“其实吴太守,有些话邴某一直便想与你说明,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如今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说到这里,邴立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邴县令请讲。”
吴良点头。
“其实这里的乡民从未做过劫掠过往商客的事情,这次意欲对吴太史不利,也只是因为吴太史携带的人马一眼便可看出是官兵。”
邴立正色说道。
“这是何道理?”
吴良蹙眉,老子带了点官兵就活该被针对么?
你们这个思想很危险你们造吗,官兵代表着什么你们造吗,真把事情搞大了你们承受不起你们造吗?
“如今天下人人明哲保身,郁洲山还是此刻无人可以顾忌的法外之地,只要打跑了官兵,便没有人敢来抓壮丁,敢来强征粮,此前县内的老幼妇孺被东海郡派小股官兵前来强征,他们自山上下来才刚登岸,就将那些官兵吓得夺路而逃。”
邴立答道,“自此他们便懂得了这个生存之道……在那之后已经有好几年,不曾有官兵轻易来朐县强征了,因为人人皆知郁洲山还有黄巾贼,他们怕死,这便是弱肉强食的道理。”
“原来如此。”
吴良若有所思。
这的确是这些底层百姓最佳的生存之道,但只是目前罢了,这狼来了的故事未必能够持续太久,而当有人开始正视他们的时候,他们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还有,据邴某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此次也不过是想吓吓你们罢了,最多夺了你们的粮食与车马,令你们吃了教训不敢再来便是。”
邴立接着说道,“不过令他们不曾想到的是,吴太史与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员不同,应对也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如今再教他们与吴太史为难,他们恐怕也不敢了,只想着快些把吴太史这尊惹不起的大仙送走,把那些孩童要回去。”
“不知他们是否想过,他们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终有一日会迎来灭顶之灾。”
吴良问道。
“想倒是想过,我也曾与他们提过,但如今这世道,其他地方的百姓难以度日,唯有这个办法还能令他们勉强度日……恐怕也只能先看眼前了。”
邴立无奈的道,但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便立刻意识到了问题,连忙赔罪道,“吴太史恕罪,邴某失言了,邴某并非大逆不道之人,只是心知吴太史必是秉笔直书的正直之士,因此私下多牢骚了两句,今后类似的话,邴某绝不再提。”
他这是担心吴良回去之后向朝廷禀明此事,到时可就不仅仅只是他丢了官职这么简单了,这群“狼”也会被瞬间揭穿,灭顶之灾提前到来。
他也是一不小心上头了。
这些事本是绝对不能乱说的,尤其不能对吴良这个级别的人说。
如今这伙“黄巾贼”的面子与里子都在吴良面前暴露了出来,就只能看吴良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赌赢了,朐县乡民或许还能过一阵子安稳日子。
赌输了,这些乡民也就没了……
“……”
吴良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的确是一件令人十分无奈的事情,他也不知该如何解决。
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不是朐县乡民用了这样的手段,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青壮年绝对已经被抓了壮丁,黄巾之乱的时候如此,陶谦掌权的时候如此,曹老板如今掌了权依旧如此……
一将功成万骨枯。
除非这场战争彻底结束,否则永远无法解决。
有谁会不需要征兵便打赢战争么?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便是最好也最无奈的选择,因为在这乱世之中,每一个人都过着过了今日没明日的日子,不知正应该先顾好眼前么?
如此沉默片刻之后。
吴良忽然笑了起来:“邴县令,你刚才与我说了什么话,我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
邴立顿时愣住。
吴良却又自顾自的说道:“不过与你相谈片刻,我倒见识了你的才情,我私以为伱至少能当得起一郡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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