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锦州内乱成一锅粥。
消息传得很快,城内许多百姓晨起刚刚出门,就已经听得满大街争论声,其中不少人都带了愤怒,咆哮着指责赵宽是个草包将军,七万大军握在手里,竟落到个几乎全军覆没的下场,甚至没能和唐军有过正面交锋。
但更多的声音还是担忧,他们毕竟是墨家的子民,如果说墨家军队遭了大败,那么唐军接下来要攻打哪里?想必首当其冲就该是锦州了吧?
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传来不少消息,说唐军在各地如何残暴,那项楚与其叫霸王,倒不如叫人屠,他杀人不眨眼,并且以屠城为乐。
有人战战兢兢地道:“那怎么办?人家唐军可有近十万大军,真要打过来,我们锦州哪儿能撑得住?”
“不知道。”有人叹息道:“听说城里不少大户已经打算带着家眷逃跑了,可他们也不想想,外头说不定都兵临城下了,他们能往哪儿逃?在锦州城里好歹还有城墙能护着,出了锦州,只怕死得更快。听说过公输姑娘没?就是公输家现任的家主……”
“不过,这位公输姑娘年纪也不大,怎么就当起家来了呢?唉……还是公输大人去得早,要是他还在,我们锦州的百姓也能安心许多……”
“那也没用。公输大人再厉害,也没法子亲自带兵和唐军厮杀啊……”
“……”
公输家内。
“城东三处粮仓已经重新填满,城头上的弩箭、矢石、木檑这些东西都已经备好了,不过火油还差一些……”
公输胤雪听着家丁的通报,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划着桌面,突然动作戛然而止:“还差多少?”
“这……”家丁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大概差个五……五百斤。”
公输胤雪点点头,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生气的样子,只是眼里几点忧虑的光一闪而过,她不知道唐军下一步的打算,赵宽的援军听闻也已经全军覆没,现如今锦州孤立无援,只能想办法自救。
“守城的东西一样也不能缺,等到战事一起再发现准备不足就晚了,哪怕是凑也得凑齐。”她抬起头,看向家丁,道:“这样吧,你先跟廖将军知会一声,给我半天时间,我这就安排人去收火油,到时我再亲自把东西送过去。”
“好嘞,好嘞。”家丁喜上眉梢,不住地点头。
这些日子,他们仆役护卫私下里经常闲谈,几乎人人都说这公输胤雪的一言一行都像极了病逝的大老爷,待人宽厚有礼,做事情有理有据。
这也算是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毕竟做下人的都希望主子是个明理谦和的性子,这样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当然,他们也十分清楚,公输胤雪并不是一昧宽仁,她的威严藏在在心里,就像是一头山豹,平日它会躲在某处休憩消食,因为尚且没有其他动物威胁到她的领地。
可一旦有什么东西侵犯而入,她会立即露出自己狰狞的爪牙,从黑暗中奔跑而出,随之而来将是一场夺命的撕咬。
就在前几日,有几名家丁仗着自己是公输家的老仆,对待本该送进军营的粮草有些怠慢,引得军中一片不满,公输胤雪得知以后,直接以贻误军机要务的大罪名,把那几人绑了送到军营,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砍了一个带头偷懒的家伙的脑袋,剩下的几人也受了军法处置,被打到奄奄一息,至今还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这之后,不论是家丁婢女,还是官员军士,都对公输胤雪存了几分敬畏之心,再没有人敢轻视这位年轻的女家主了。
等到家丁快步退了下去,公输胤雪这才走进了内室,伸出一只手撩开帘子,一张八仙桌上,高易水、阿布、秦轲三人赫然在座。
现如今公输胤雪已经掌管整个公输家,高易水等人自然不必遮掩,公输家虽然也有一些鄙夷的声音,却也不敢随意地指责他什么。
公输胤雪刚刚坐下,门外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秦轲听出那是小蝶,继而在公输胤雪的脸上看到了几抹愁云。
小蝶进来,与公输胤雪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两人的眼神都凝重起来,这几天她们听到了太多的坏消息,却是少有露出这样的神色。
“怎么了?”秦轲奇怪地问道。
公输胤雪摇了摇头,叹道:“本来我已经封锁了消息,可不知谣言从哪里传出来的,说唐军不日就要攻打锦州,更有离谱的说什么唐军的粮草都是赵宽那七万大军的人肉做成的……这眼看着人心是乱了,想要安抚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