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笑了,“不贵,一年也就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啊?”
三两银子是不贵,可她要用到的,不是一个两个荒山,而是十几个,更或者几十、上百个。这样的话,银子加起来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云莺掰着指头算,究竟租赁多少个荒山才够用。
但话又说回来,这租金是她出还是二爷出?
云莺:“二爷,您会替我出租金的吧?”
“什么叫替你出租金?难道不是我给我自己出租金?放心吧,不会让你出钱的。”
云莺露出喜悦的神色,莹润的杏眸都多了几分潋滟的水光。
二爷的嗓音哑了哑,“不仅不会让你出钱,反倒我会多给你发月钱,比照随云他们的俸禄,再给你发一份。若你真把梯田造成了,我还会上折子给你请功。”
云莺忙摆手,“请功就不用了。”若是真造成了,多给她些银子就好了。
比起官职,她还是更稀罕银子。
似乎已经想到了未来某一天,梯田遍地,丰收在望,银子滚滚而来的美好场景,云莺一张清冷的面庞上都多了几分笑意,露出些艳色来。
天已经很晚了,云莺准备回去休息了。
二爷也要去洗漱就寝,就与她一道往书房外走。
一边走,二爷一边问,“核算田亩面积的事儿先放一放,明天我带你去周边转一转。”
“去看荒山么?”
“对。”二爷拉开房门,让云莺先出去。云莺只顾着与他说话,就没顾及到这些礼节。等走出去了,她又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是二爷给她开的门,而她还走在了二爷前边。
但这时候她也只能装作没注意到那情况,以免两人更尴尬。
二爷说,“明天带你去挑选你觉得有用的荒山,之后让随云帮你招募些做工的百姓,你就可以着手造梯田了。”
“这么着急的么?”
“不算急。等你造好梯田,修好排水渠等,大概率早稻也收割了。抓紧些时间,在入冬之前,梯田上指不定能种出一茬庄稼。”
这第一茬庄稼,应该没多少收成。因为荒山上赤贫,肥水都跟不上,这一茬甚至有可能颗粒无收。
但种了就算迈开了第一步,以后就可以根据第一次种植时遇到的各种情况,对梯田加以改善,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让梯田成为能为良田,继而在整个云归县普遍起来。
二爷说,“你手中的活儿可以先放一放,若实在忙不过来,我再找人接手也行。”
云莺听到这句话,脚步顿在原地。
她忍不住思索,原来二爷是可以找到人核准数据的。既然如此,为什么偏还要用她?
答案近在咫尺,但云莺拒绝去戳破,竖在答案前的那层薄膜。
她点头应下明天的行程,随即与二爷作别,满怀心事的回了后院。
第二天,云莺自然早早起床,穿上简洁爽利的衣裳,带上穗儿出门。
她们走后不久,秋宁就登门了。
得知云莺今天要与二爷一道出门,且已经出发后,秋宁摸摸自己垂到胸前的黑发,长长的叹了一声,“云莺可真得宠啊!二爷现在真是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开云莺啊!”
清楚知道所有真相的柳儿:“……”她但笑不语。
秋宁发出灵魂一问,“话说,云莺准备什么时候搬到二爷院里?如今这样,云莺每天还需要跑来跑去,那多麻烦。”
柳儿僵硬的笑一笑,“这个问题,奴婢也不知道。”
“那我等云莺回来问问她好了。啧,若是二爷不同意她搬,那二爷可真够渣男的,云莺还上赶着伺候他做什么。若是云莺自己不想搬……唉,柳儿,不会是云莺受不住二爷的折腾,才不想搬过去住吧?”
想到这里,秋宁咯咯咯笑起来了,表情特别意味深长。
柳儿再次被噎住了。
她实在应付不来秋宁,最后只能丢下一句,“姑娘的事情,她不说,我们也不好多问。您若真想知道,等姑娘回来您亲自问她吧。”
秋宁点头,“那就等她回来了,你让她去我院里寻我啊。”
“好的,奴婢记下了。”
……
出门前晴空万里,出门后,马车才刚出了城门,老天爷就变了脸。
天气很快阴沉下来,不一会儿功夫,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云莺坐在青帷马车内,忍不住掀开窗帘往外看。
蒙蒙细雨中,二爷与雷霆、随雨骑马走在前边。
细雨不大,但几人的头发上却都沾染上水珠。
尤其是二爷,他身上穿着一件织锦的长衫,那衣衫轻薄,沾了水却特别容易显露痕迹,如今二爷肩膀上都湿透了。
云莺往外探出头,轻快的喊了一声,“二爷。”
二爷勒停马,转过头来。
看到确实是云莺在喊他,而不是他幻听了,二爷策马走到车窗旁边,“怎么了?”
云莺隔着蒙蒙细雨看着二爷清俊的眉眼。他的面颊上沾染上薄薄的一层水雾,衬得他眉眼愈发清润,面颊棱角分明,当真君子如玉。
“二爷,下雨了,这会儿虽然雨下的小,但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下大。不然我们今天还是不去了,先回县衙怎么样?”
“不怎么样。”随雨嘟囔了一声,“二爷是百忙之中才抽出这么一天空,你以为之后二爷还能有闲暇陪你出门?”
云莺愣了愣。
她并不知道,今天出门还是二爷特意拨冗出来的行程。
不过想想也是,二爷这几天正忙着视察开荒的情况,还要关心采珠那边是否进展顺利,县衙的案子他要审,公文他要批复,还要应酬随时可能会有的上峰的召见……
二爷当真非常非常忙碌,能抽出一天陪她出门,当真不容易。
但是,她也不是非要二爷陪着,才能出来吧?
云莺试探着说,“今天先回去,下次我自己过来也可以。二爷,雨不大,却很凉,您若是感染了风寒,就不太好了。”
说着话时,雨水突然变大,说话不及就浇了人一头一脸。
……
云莺看着与她一起坐在马车车厢中的二爷,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话说,她是提议回府的,可如今,他们没有回府,而是按照原先的预定,直奔目的地。
只是,为防二爷生病,二爷上了马车,而随雨与雷霆一人披了一件蓑衣。
一边给二爷斟茶,云莺一边想,他们的蓑衣是从那里变出来的?以及,当真只有三件蓑衣么?
两件蓑衣分给了雷霆与随雨,另一件在车夫的身上,所以,真的没有第四件了么?
马车中静悄悄的,二爷没有特意找话题,云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只有窗外马蹄的踏踏声,以及雨水滴落的啪啪声响在耳侧。
突然,马车轮子一歪,整个马车也猛地倾斜。
“啊。”云莺猝不及防之下叫出声来,身子也被甩的差点撞到车厢壁上。
二爷却在这一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跟前,并紧紧钳制住她纤细的腰肢。
前边传来车夫歉疚的声音,“二爷,路太滑了,奴才没赶好马车……”
“没事儿,继续往前走吧,之后小心慢行。”
“唉,唉,奴才一定注意。”
二爷松开了手,云莺也若无其事的在另一侧坐了下来。
她这个位置距离二爷最远,就在另一侧的窗户处。
云莺非常不自在,她腰间还隐隐作痛,那炽热的力道似乎穿透了她的衣衫,烫到了她的皮肤,以至于她坐卧难安。
云莺的脸也很烫,她迫不及待的掀开车窗帘子,想透透风。
冷风扑来,她的面颊确实不那么热了,但她心中却依旧烫的厉害。
明明早就想好要与二爷保持距离,可他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她就会忍不住再次走向他。
她也会因为他的靠近,再一次怦然心动,难以抑制。
吹了一会儿凉风,云莺紊乱的思绪终于平复下来,她落下来帘子,若无其事的与二爷说起修路的事儿。
“这边都是泥土路,之前连下了几天雨,行人走来走去,路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泥坑。”
不仅有泥坑,还有大大小小不少泥脚印,以及独轮车压出来车辙印。
这路本就难行,偏偏如今又下起雨来,道路就变得湿滑。
这也就是车夫技术好,只是略微颠簸了些,不然,若一不小心掉进泥坑里,轻则翻车,重则将人磕的头破血流。
“二爷,什么时候修路啊,这路颠的人浑身疼。”
二爷将沾水的帕子丢到一边去,云莺这才注意到,他们俩的茶水都洒了。
不仅洒了,她那只茶盏滚到了榻上,二爷的那只茶盏倒是依旧在他手上,只是里边的茶水将二爷的半边衣袖浇湿了。
二爷刚才就是用手帕,将自己的衣衫清理一遍,并将洒落在榻上的茶叶清理了。至于那湿漉漉的软铺,却没办法收拾了,只能等回府后再浣洗。
云莺注意到这一幕,人都慌了,“我都忘了这些,您,您没烫伤吧?”
云莺看着二爷垂下的衣袖,手指动了动。
终于,她还是没能扛过自己的本能,将二爷的胳膊抓了过来。
她刚给二爷倒的茶水,不算滚烫,可也是热的。这要是把二爷的胳膊烫伤了,她万死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