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别的愿望,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只想从头到尾做个普通人。
能有身为人,该有的一切。
有一个基本的、安定的住所,最好还有三两好友,喝酒谈天,时不时说说偶尔冒出来的一些雄心壮志,这样就很好了。
那些强者之路,他也从未想过,他,也不认为,这样的他,能做什么强者。
像他这样家庭出生的孩子,即使想最普通地活着,已经得拼尽全力了,谁还会想着抬头望一望呢。
王景自然很久之前就认识到,他这样的人,最多能过什么样的日子,这样的想法,也是早就定了型。
正是因为这样普通的思想存在,所以对比起同龄人之中,他反而显得更加脚踏实地,成熟稳重。因为他早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以及做出什么样最大的努力,能够做到什么样子。他都十分清楚。
他也自认为人间清醒。
可这时候,面对他这样可笑的宣言,亓越却毫不犹豫地大笑出声。
“真是天真,你的生死都在别人的手中握着,你想活,就得朝别人摇尾乞怜,又何谈什么尊严,何谈什么权力?真是太可笑了。”
“我说的话,你还是没有明白。”
“你以为,人人都想当上位者吗?只要活着,你如果不去争,下场只会更加的悲惨。活,谁不想活?怎样活,怎么活!今天杀人了吧,小子,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问问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他们想怎么活,问问你自己,愿不愿意成全他们。”
“普通?难得的奢望。你以为你得过且过,认为自己清高至极,在老夫看来,只是胆小懦弱,脆弱可笑。没力量改变所有的一切,还自以为是自己不想改变,沾沾自喜地跪着等别人来施舍。”
“得,便是上位者开恩,你跪着感激涕零。失,便是天道不公,世道无常。”
“终究是可笑人的一场清梦。”
不是!他当然是在反抗的,如若不然,那么这段日子,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以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又算什么!
王景当即就想反驳那些听起来有些荒谬的言语,可偏偏,他刚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去反驳那些话语。
他试图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堵住,发不出一言。这让他下意识地询问自己,没有吗?他没有吗?他已经开始改变,不再追求什么天赋,只是从自己能入手的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得强大,不想再看到悲剧发生在他的眼前,即使知道前方依然有巨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他却还是想拥有与之对抗的力量。
他本来坚定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可今天只是杀了几个人,杀了几个同胞,他却感到更加的慌乱。总觉得无论他做什么,都只会失去更多,最后连自己都找不到了。
王景只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仿佛被重物压住了胸口。他不停的问着自己,他没有吗?他做不到吗?他是亓越说的那样吗?
他一直以为的普通,一直以为安详的岁月,难道……只是因为他懦弱去争取,懦弱去反抗,只是自以为选择了最不用付出最大努力,就能达到的境地。
他管这样的日子叫做稳定的岁月。
可真正的事实,是一次又一次接受现实,接受妥协。
如果说之前的他,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白板,活生生靠着学习不错才勉强走了出去,家庭无法给予他任何助力,他只能靠着自己达到普通人的边缘。
而现在的他,更是连基本的存活都成了问题。
他想普通,可确实,只是普通地活着,就已经耗费他巨大的力气了,所以,他只能拼命的说服自己,这样也好,这样普通的活着就好了。可偏偏,只是这样,他也做不到。
王景只感到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无法自拔。那些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一遍又一遍,被无尽的黑暗所包围。
他似乎明白,自己的问题所在。
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偏偏在回忆起那些杀人的细节时,会忍不住崩溃。
就如今天,他问自己。他做的一切反抗,是必要的吗?当然是。可是,今天他所杀掉的,全都是恶人吗?
不,那些人,王景还记得他们的面孔,他们大部分都是十分年轻的人,其中更有几个等级低者,玩玩闹闹的来凑数,或许他们中有不少人是被蛊惑,所以才连基本的生命药水都没有,连复活,都做不到。
而王景眼中的愣神,在亓越的心中,更是一种不定心的表现,他这才叹了口气,不知道到底是为了王景,还是想起了从前。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是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