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意思,察合台可汗居然会是所有人中的第一个,而且帝皇居然能和他稍微聊得来,能把每句台词说的如此生动:你在计划中考虑过这种发展吗,摩根?”
【当然。】
【我考虑过每一种可能,成千上万的假设与故事线,察合台可汗并不是最让人吃惊的选项:你是知道的,在所有人中,我最不希望看到黎曼鲁斯来的太早。】
“是啊:毕竟我们准备给予他的位置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掌印者略有些无奈的感慨让蜘蛛女皇轻笑出声,在她身旁的康拉德与庄森却丝毫没有反应:毕竟即使在相隔不远处,灵能水平远胜其他兄弟的马格努斯,如若不动用他真正的力量,也无法顺畅的窃听到摩根在内心中的所思所想。
所以,逐渐的,原体养成了在内心中微笑的好习惯,她至少可以确保在眼下的银河中,除了她那个表面上光明正大,背地里却是什么手段都会一些的基因之父,没人能够在完全不惊扰到她的情况下窃听到她自己的心声。
即使是掌印者也不例外,马卡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蜘蛛女皇的默许下,共同搭建起一条双向的灵能通讯频道:握紧话筒的两个人随时都可以切断它。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感知的灵能通讯频道中,即使蜘蛛女皇与掌印者声撕力竭的怒吼或者互相指责,距离他们咫尺之遥的基因原体也丝毫不会有所察觉:更何况这对不怎么情愿的拍档,早已学会了对彼此的心平气和。
若是只看摩根和马卡多在日常中的相处,那任何人都会误认为他们其实是一对感情融洽,志同道合的爷孙或者忘年旧友:即使在看不见的水平面下,在神圣泰拉与远东边疆利益相交界的地方,原体和掌印者麾下的特工们,每年都会产生数字不小的伤亡指标。
而且,伴随着整个远东边疆国力的日益渐长,以及神圣泰拉需要镇压的战线越来越多,掌印者的部下们已经从最开始的攻势,逐渐变得岌岌可危了:大约三年前,马卡多便不再派遣他最得力的凡人特工们前往东方的战线上了,就算是他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在原体和掌印者无上限的合作空间面前,区区几十上百条人命,甚至不会被当做什么筹码来衡量:当马卡多与摩根最后一遍讨论着各个基因原体可能的情况时,他们自然而然的忽略了靴子溅上的枯血。
毕竟……
“比起这些,我更在乎黎曼鲁斯对于你的看法。”
马卡多笑了一下,他的幸灾乐祸根本就没有掩饰:掌印者和原体之间的合作与对抗也许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定论的话题,但他们对于彼此的态度,却已经固定成了对彼此能力的倍加欣赏,以及对彼此窘境的大肆嘲讽。
如此相似,一模一样。
马卡多快要真的相信,帝皇当年在创造摩根的时候,的确是采用了他的一部分基因,来顶替原本属于尔达的那一部分了:单看蜘蛛女皇和她的兄弟之间的区别,掌印者觉得自己可以为之自傲一下,他至少是比尔达强一些的。
【收起你的笑声,马格努斯可就在旁边呢。】
摩根略显烦闷的咬了一下唇角内侧的软肉,又闭上了眼睛。
【不过,你说的对。】
【如果让黎曼鲁斯知道帝皇将要赋予他的职位,是我替他想出来的话,那么我和他之间的兄妹情谊肯定是要崩盘的,没有丝毫能够挽救的余地可言:所以要替我好好地打掩护,掌印者,让鲁斯相信这全都是帝皇的智慧。】
“有点难。”
马卡多毫无诚意地保证。
“而且我也挺好奇的:你说鲁斯究竟是会爱死你,还是会恨死你?”
【看时间。】
蜘蛛女皇毫无痕迹的瞥了一眼他们正在讨论的兄弟。
【在一开始,黎曼鲁斯也许会因此而爱死我的。】
【但到最后,他一定会恨的想要将我剥皮抽筋:毕竟我亲手把他推入了火堆里面。】
“这不就是三叶草的宿命吗?”
掌印者又在嘟囔着摩根一点都听不懂的谜语了,蜘蛛女皇干脆不再关注他,而是将目光重新寄托在帝皇的脸庞上:察合台可汗正面无表情的走回兄弟的行列中,面对众人的好奇和询问,乔戈里斯的雄鹰却没有回答任何一个字。
说来也稀奇,区区七八米的距离而已,远没有超过各个基因原体的听力范围:但帝皇就是可以随意地剥夺原体们最基础的权力,只需要拍拍手就行。
这是必要的,毕竟有些人得到的祝福可是互相矛盾呢。
再说了,没准就有人只想成为帝皇的眼睛,而不是其他的什么身体部件呢?
蜘蛛女皇咧嘴一笑,她一直觉得这是个有趣的烂点子:因为实在无法决定究竟哪些头衔才能与战帅听起来相提并论,他们只能将荷鲁斯的战帅定位强行转变成了【帝皇的心脏】,然后再从人类之主的身体里面,找出十八样唯物的或者不唯物的,但听起来至少也很重要的生理器官。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人类的历史源远流长,以帝皇、掌印者和原体的想象力,他们所能构想出来的任何一个荣耀头衔,在过去的人类历史都曾出现过,也理所当然的伴随着基因中的记忆,会出现在各个原体的知识库里面。
伱说你往他们脑子里塞那么多没用的玩意干嘛?
摩根也开始了嘀咕。
但问题就在于,人类的历史实在是太过于源远流长了,你能想出的任何一个头衔或者荣耀,放在数以万年的文明史中,总会携带有那么一两个……不太美好的标签。
而且,你还无法制止原体们就着这些文字问题去胡思乱想。
为什么他就是帝皇的肚子而我只是帝皇的牙齿:难道是在暗示着我只佩替他干活么?
像这样的观点在原体的脑子里长出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
摩根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期待一下帝皇接下来要切掉自己的哪个部件吧。】
【别到最后,就只剩下一副坐在王座上的骷髅架子了。】
原体笑了一下。
【所有重要的身体部件和器官全都离他而去,只剩下骷髅与可悲灵魂还陪伴在他的身边:如果这就是胜利的代价的话,你觉得我的父亲能接受吗,掌印者?】
“……”
马卡多难得地沉默了。
他似乎在叹息。
“你搞错了一件事,摩根。”
【什么?】
——————
+这根本算不上是代价。+
人类之主慢条斯理地回答着来自于子嗣的疑问。
+或者说,福格瑞姆:你为什么觉得我退出大远征,会是一种让你感动的,伟大的牺牲呢?+
“因为甘愿从舞台上退下本身就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更何况,这是您的舞台。”
尽管嗓音听起来谦逊,但福格瑞姆的外貌依旧忠诚的维系了他得意洋洋的人格,他骄傲且直率的站在了自己的父亲面前,脸庞上看不到更多的悲伤与胆怯:如果不是察合台的速度实在过快的话,他也许是会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
他的观点也是最坚定的。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不会从属于我的舞台上离开:我们正在书写从今往后的数十万年间,人类历史书上的每一个新的篇章,您的离开注定会造成莫大的损失,尽管知道你还会继续注视着我们,但这带来的感官和体验已经完全不同了。”
“它是……全新的。”
这个深思熟虑后的词汇在凤凰大君的嘴唇上流淌着。
但用不着帝皇说什么,福格瑞姆看起来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在终止了滔滔大论后,他用一个灿烂的微笑结束了这段话。
“但我想我会适应它的:我只是在向你表达我的遗憾和不舍。”
+我感受到了。+
帝皇点了点头,他在凤凰大君的面前,始终维系着不可动摇的君王仪态,在这一刻,人类之主便是全银河最符合【完美君王】这个词的活生生的体现,他的目光让凤凰心甘情愿的低下了头。
“那再好不过了:我可以知道我将肩负什么样的责任吗?”
+很简单,也很重要。+
帝皇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他的孩子能够主动开口,他就用不着去背出那一大串开场白了。
+于公于私,两件事情。+
“先告诉我更严肃的吧。”
福格瑞姆自信满满。
而帝皇则是张开了五指:一张不可思议的微型银河星图就这样的出现在了他的掌心,淡绿色的光芒笼罩了帝皇和原体的脸,凤凰的双眸衬托得闪闪发光。
+很惊讶么?+
“在很多年前,摩根给过我一样的礼物,但要大的很多。”
福格瑞姆注视着帝皇将星图调整到了一个令他眼熟的地方。
“这是大漩涡?”
+也是你的责任。+
帝皇严肃的看着他。
+在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就会正式下达诏令:我希望你,我的子嗣与凤凰大君,从今日起肩负大漩涡至高守护的职责,这是专门为你而设置的头衔,属于它的责任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简单。+
凤凰迟疑了一下:但他的笑容比他的思想要更迅捷。
“我的利刃从今以后要扞卫好大漩涡的每一个世界吗?”
+可以这么理解,从单纯的军事角度出发,大漩涡中的每一个世界都属于你的责任范围,他们的居民和管理者,无论是谁,也都有责任配合你的行动:我在四个候选人中选中了你,福格瑞姆,你有胜过你的兄弟们的地方。+
“我对此毫不意外。”
凤凰尽可能笑的谦逊:他知道他的竞争对手是马格努斯、察合台可汗以及伏尔甘,战胜这四位兄弟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他本就已经胜过他们了。
原体点了点头,用最骄傲的语气写下了自己的誓言。
“交给我吧,父亲。”
“给我一代人的时间,大漩涡将成为帝国最完美的堡垒。”
+你有更多的时间去完成。+
帝皇的通情达理却在凤凰这里得到了拒绝的微笑。
“那太麻烦了,父亲,我可不愿意将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大漩涡这一个地方上:我想这不是什么终生制的头衔,对吧?我也许可以推荐我的继承者?”
+当然可以:在以后,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更希望大漩涡的守护者可以是阿斯塔特战士甚至是凡人中的精锐,你们的才能没必要完全耗费在这些事情上。+
“我就知道。”
凤凰眼中的光芒更甚:他变得跃跃欲试了起来。
“所以,是私下的任务?”+没那么严肃。+
帝皇摆了摆手,他很认真思考着接下来的话语。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这个有些抽象的任务,但是我的福格瑞姆,从今以后: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嘴唇。+
“嘴唇?”
凤凰挑起了眉头,他对于这个词汇感到了单纯的惊讶。
“向所有人唱歌吗?”
+不,那是属于你的另一个兄弟的责任,我希望你做的是能够向帝国的子民微笑,能够让他们最直观的感受到我们的善意,而且还能反过来,第一个去品尝或者鉴定他们能够给予我们的东西。+
帝皇的目光迟滞了一下。
+简单来说,我希望你能够从文化、美学以及精神等方面充实我们已经打下的大业:我们将全银河的资源紧握在手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它们吃进肚子里面去,而在此过程中,嘴唇是第一步,我希望你能辨别出哪些是好的,哪些又是有毒的,我希望你能成为最敏感的那一关,告知所有人都有东西值得我们去吸收。+
+毕竟,我们是不可能一直维系一个纯粹的军事帝国的,这一点我们都明白:我们的征服是为了接下来的艺术和发展,是为了能重新统一人类的资源,将它们锻造成能通往未来的道路。+
+我不确定你是否听懂了我的意思,孩子,我只是想说……+
“不,父亲。”
凤凰微笑着打断了他。
“我可以理解为文艺部、教育部加上一部分内政部?”
+不止于此。+
“啊,我当然知道:艺术只是其中狭隘的一部分而已,您是想让我作为您的嘴唇,甄别出您来不及甄别的那些未知事物,挑选出里面具有美学价值的存在,让它们能够进入到帝国的肠胃里面,再将那些不可取的抛弃在外,对吗?”
+毕竟,嘴唇是我们与外界沟通时最重要的媒介。+
+你可以看不到,听不到或者闻不到,但你不能不吃东西。+
+更重要的是,你需要鉴别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入腹。+
+这比战争更重要。+
+而我知道你有这份能力。+
“没错。”
凤凰笑了起来,他瞳孔中的光芒已然转变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