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原体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类似情况了:古老的知识扭曲且强大,它们多如繁星,潜藏在银河中的各个角落中,哪怕是不经意间露出的一鳞半爪,也会令摩根感到惴惴难安,帝皇体内的那个怪物如此,而眼前名为【咒言】的新东西,亦是如此。
它们仿佛一直以来,都存在于银河中,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般理所当然,但征服了银河的原体们,却依旧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大部分人就连混沌都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如果她的基因之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话……
不,不可能,帝皇肯定是知道这些东西的。
他好歹死过一次了。
但如果帝皇知道这些东西,也知晓它们的威力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在完全不通知基因原体,银河中有这些古老恐怖的情况下,就贸然地返回神圣泰拉呢:还让原体在这危险的银河中四处瞎溜达?
他怎么敢的呀?
就算是那些凡人的家长,都知道要在自己出门前,对留守在家里的孩子再三叮嘱,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呢,更不会把孩子单独的扔在危险的户外啊:帝皇的这种行为,跟把一无所知的孩童扔在有汽车穿行到马路上,有什么区别?
难道他想搞遗弃?
还是说,在帝皇这里,她摩根并不是负责这一部分的原体?
那能是谁?
阿尔法?伏尔甘?亦或者是那位察合台可汗?
几名最有可能的身影在摩根的脑海中依次闪过,但原体又觉得其中有哪一个都差了点儿东西:她与阿尔法并肩作战过,但她没有闻到这种气息,火龙与可汗也不像是能搞这种神秘工作的苗子。
更何况,如果这股力量真的如此强大的话,甚至曾经杀死了人类之主的话,那么帝皇只能交到他放心的人手里,可如此一来,问题也随之而来:别看人类之主拥有整整二十个亲生的子嗣,其中他能信任的又有几个呢?
荷鲁斯?庄森?费鲁斯?又或者是莫塔里安?
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能够被托付这种职责的人呢。
荷鲁斯就不用说了,庄森则是摩根心中门清,费鲁斯倒是挺符合这些标准的,但他对于神秘力量的态度有目共睹,摩根到宁愿相信帝皇会将一些强大到宛如神迹的科技武器,交给这位戈尔贡,就像他会把一些毁天灭地的神兵。交到庄森和伏尔甘手里一样。
至于莫塔里安,他可能是为数不多符合所有标准的人物了,而且这种力量也不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亚空间能量:可考虑到巴巴鲁斯人对于【巫术】的概念,以及他本身的性格,好像也不太可能。
虽然摩根认为,莫塔里安其实很适合咒言这种力量:哪怕她不喜欢这个兄弟,摩根也从来不会蔑视莫塔里安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只不过巴巴鲁斯人看起来注定要与这种亚空间的天敌失之交臂了。
至于其他人,排除掉摩根所熟悉的那几个兄弟,剩下的那些也都是各有各的问题:如果只考虑客观因素的话,最有可能帮帝皇处理这些神秘事物的,只能是……
“摩根。”
【……啊?】
“摩根!”
【啊?!】
【我在,罗伯特。】
思考被无情地打断了,血亲兄弟的声音在耳旁炸响,将摩根的思维彻底拉回到现实世界中,原体有些茫然地四下张望,这才抓起了就挂在耳旁的通讯器:这一幕让站的离她最近的禁卫总管,不由得露出了一脸担忧的神态。
【怎么了,罗伯特?】
摩根问到,而且里曼的回答则淹没在了隆隆的引擎声中。
“我已经接上罗嘉了,但他没有和我进行交谈,而是与他的子嗣们直接登上了运输机,第一批战士几分钟后就会到,摩根,罗嘉要稍靠后一些:马卡多与我同行,我们会盯住他的。”
【那就好。】
摩根点了点头。
【你是第几批下来的?】
“跟着罗嘉一块:因为我必须得亲自押送他。”
押送……
阿瓦隆之主的眉头跳了跳,听着马库拉格人这坚定中带了点悲怆的语气,就仿佛那位大怀言者已经是一个披上枷锁,只等待最终审判的的罪人一样,而基利曼则是在送他最后一程。
幸好他没和罗嘉碰面。
摩根舔了舔嘴唇,口中还不忘问出一句最后的保险。
【罗嘉在你旁边吗?】
“他在他自己的运输机上,我的运输机跟着他呢。”
【那就好……】
摩根松了口气,她和基利曼都没有再说话,因为第一批怀言者战士的运输机,已经出现在了摩根的视野边缘,而在她身后,禁军卫士们摆开阵型,将掌中的武器调整为战斗状态的声音,也没有丝毫的掩饰:破晓者同样如此。
只有拉纳依旧站在基因之母的身边,犹豫着不敢开口。
【怎么了,拉纳?】
“呃,您……”
禁卫总管迟疑片刻。将口中的那句【您是不是有点迷糊】,临时转变成了:
“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的很,拉纳。】
摩根笑了一下,她转过头,感受着完美之城中的气息:无论是那些信仰、那个怪物、还是那种被称为咒言的神秘力量,此时都已经消失地干干净净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颗冰冷且耀眼的太阳,它在灵魂之海中,是如此的刺眼。
又是如此的顺眼。
起码在此刻的摩根看来,比起那三种牛鬼蛇神,她的基因之父真是该死的亲切呀!
他在向城门口移动?
【还算准时。】
原体轻哼一声,随后便示意自己身后的子嗣们跟上,迈步走向了接待怀言者们的大广场:那些禁军想要留守在原地,与即将到来的怀言者军团紧张对峙,那就由他们去吧,基因原体必须以一个更友善的态度,来迎接她的侄子们。
毕竟,她是被迫接下了这个烂摊子嘛,完美之城的任何改动,从根本上来说,都不是她的主意:别人怎么想不重要,罗嘉和怀言者军团则必须保持着这种想法。
【所以,伱对怀言者军团有什么了解吗,拉纳?】
摩根抬起头来,一边看向了那几艘即将降落的运输机,一边问向了站在她身边的泰拉老兵,而禁卫总管也不负基因原体所望,满腔自信地点了点头。
“我以前曾经与第十七军团并肩作战过,母亲,那时候,罗嘉才刚刚回归他的军团,但我还是记住了不少被他带回来的科尔基斯人,尤其是最优秀的那几个。”
【是么?】
摩根点了点头,便指向冲的最快的那两架运输机。
【那你告诉我,这两架运输机属于哪只部队?】
拉纳观察了一下。
“左边那架是第一连队,里面很有可能是科尔法伦,一个在怀言者军团中极其不受欢迎的老东西,他与卢瑟阁下有着相同的背景,但他的能力远不如卢瑟阁下,只是倚仗于罗嘉的信任罢了。”
“至于右边那架,虽然他没有涂抹具体的连队数字,但那个标志我是认识的,那是怀言者军团中的锯齿烈阳战团,他们最擅长的是空投突击战术,在怀言者中,这是最有技术含量的一种战法。”
【真的?】
见原体半信半疑,拉纳便延伸讲解了几句。
“没错。锯齿烈阳是怀言者最有名的五个战团之一,至于其他四个战团所擅长的战术:三叠皇冠擅长消耗战,审判之星擅长焦土战,骸骨王座酷爱人海战术,而破碎之镰则是习惯采用压缩战术。”
(这一段不是我瞎编的,而是我特意去找的资料,只能说怀言者个军团的战术风格,的确有点一言难尽:我是想不明白居然会有军团把人海战术当作特长?连钢铁勇士都不会这么原汁原味吧?)
【啧,这样啊……】
摩根点了点头,她有点理解当其他军团的阿斯塔特,提及怀言者军团的时候,那股耐人寻味的气息又是从何而来的。
我觉得他刚开始。两个运输机就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从中分别走出了两队人马:左边的那一对在身上挂满了经文。比起战士,更像是一群传教士。最右面那一队。倒像是战场需要的人。
“是安格尔泰!”
摩根在拉纳的声音中,听到低沉的欢呼声。
【你认识他吗?】
“在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他是个很棒的战士,母亲。”
仿佛是为了证明禁卫总管的话语一样,当摩根看向了拉纳口中的安格尔泰时,她的确看到了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战士:这名怀言者身着一套没有更多装饰的盔甲,笔直地站立着,与他身旁茫然无措的同伴们截然不同。
他的皮肤黝黑,头发则是要更黑一点,这让他的牙齿很明显,他的样貌算不上非常英俊,但是五官很立体,面容坚毅,属于那种一看就可以托付大任的人物:尤其是当他向前走了几步,与身旁的一连长并肩而行的时候。
与科尔法伦那张骨瘦如柴、苍白瘦弱的脸相比,安格尔泰也变得英俊了不少,但真正吸引了摩根的目光不是这个,而是锯齿烈阳的连队长那有趣的灵魂。
在安格尔泰的身上,摩根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属性,这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那是一种对亚空间的极高亲和力,不是像马格努斯和她的这种灵能力量,而是一种本能的适应性。。
换句话说:这个安格尔泰,没准能和恶魔交朋友。
没来由的,原体在脑海中蹦出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而就在她思索着这个未曾设想的道路的可能性的时候,怀言者战士在地面上越聚越多,眨眼间就已经超过了一万人,从最开始的茫然到排成整齐的队列,他们依旧保持着阿斯塔特的纪律性,维系着一种沉默的悲怆。
直到一架刻满了经文的运输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无数的呼喊声才被这金色的风暴鸟刮起,而紧跟在其身后的,属于马库拉格之主的运输机,也理所应当地得到了数以千计的怒目而视。
五秒钟后,大怀言者便出现在了摩根的视野之中。
罗嘉—奥瑞利安。
摩根静静地眺望着这个与她许久未见的兄弟,出于惯性,她还顺便瞥了一眼罗嘉的灵魂,随后便挑起眉头,犹豫片刻,转过头去,再看了一眼安格尔泰的灵魂,然后又是看了一眼罗嘉的。
接着,一种奇怪的、滑稽的表情,在原体的脸上闪过。
【拉纳。】
摩根突然开口。
【你觉得安格尔泰怎么样?】
“很棒的战士。”
禁卫总管点了点头。
【那……罗嘉呢?】
“……”
拉纳沉默了,几秒钟后,他才艰难地组织起了语言。
“如果您允许我凭借我对他们的记忆来评价的话。”
“我只能说。”
“罗嘉阁下的确很优秀。”
“但如果安格尔泰也是一名基因原体的话,我觉得他至少,也不会比罗嘉阁下更差:他与罗嘉阁下相比,所差的只有实力,而如果罗嘉阁下与他相比……”
【……】
摩根没有回应,而拉纳也没有接着说下去,他们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大怀言者与他的军团完成最终的集结:在此期间,摩根的视线一直在罗嘉与安格尔泰的身上频繁地跳跃着。
她也瞥了一眼科尔法伦,但是下一秒,就不屑地挪开了。
“您在想什么,母亲?”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看过的一个泰拉古典故事。】
“是什么?”
听到拉纳口中的问询后,摩根的脸上挂起了完美的笑容。
她先是看了一眼罗嘉:神的子嗣伫立在成千上万的战士中央,无数的喝彩因他而起,无数的狂热因他而燃烧,他的一举一动,都注定将要震撼整个世界,他眼中的片刻惆怅,就足以让十万名阿斯塔特发誓用自己的鲜血去洗刷。
【魏王雅望非常。】
接着,摩根又是看向了安格尔泰:锯齿烈阳的连队长只能与他的小队一起挤在人群中,等待着罗嘉从他的面前经过,他朴素的盔甲在华丽的怀言者阵列中,显得是如此不起眼,就像是罗嘉的光芒下那不会被照拂到的阴暗角落。
【然床头捉刀人。】
原体将一切看在眼中。
光与暗、辉煌与平凡、父亲与孩子、原体与战士。
【此乃真英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