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决定用巴尔三星上特产的水晶来打造一批艺术品,以作为礼物,送给神圣泰拉与整个人类帝国的时候,就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
“在这批礼物中,那至关重要的第一个,又应该选择怎样的一个主题呢:我本想以帝皇、人类或者大远征作为塑造的对象,这样的选择虽然平庸,但胜在不会出错。”
“它们不会有惊喜的,也不会有隐患,只是平庸的选择,也许大多数人不会喜欢平庸这个词语,但我并不在其中:如果平庸意味着没有隐患的话,那我宁愿选择平庸。”
【这可不像是一位被称为大天使的人,能说出的话。】
“你也可以只称呼我的名字,圣吉列斯,姐妹:实话实说,一天到晚被那么多人称为天使,与那些杜撰的美好事物相提并论,是一件会让人感到莫名羞愧的事情。”
【那你会脸红么】
“……当然了。”
“不然,我要这双能够遮蔽我的面孔的羽翼做什么”
【就像马格努斯?】
“不,还没那么红。”
#兄妹之间的轻松笑声#
【……】
【你想要平庸,是因为忌惮隐患吗,圣吉列斯】
“是畏惧,姐妹,畏惧。”
“我畏惧着隐患。”
【天使也会畏惧吗】
当阿瓦隆之主有些疑问的抛出了这句疑问的时候,摩根的嘴角上有着一丝凝固的微笑:她本能地觉得圣吉列斯是在跟她开玩笑,但是看到大天使脸上的神情,又似乎并非如此。
“当然会。”
当圣吉列斯转身的时候,他背后双翼上最外侧洁白,在刚才的灵能风暴中被吹卷的翘了起来,正无意地摩挲着摩根的侧肩。
大天使的语气低沉。
“我不仅仅会畏惧,我还会感到茫然,还会不知所措。”
【为什么】
“因为这个帝国。”
天使眨了眨眼睛,当他的笑容变得俏皮的时候,他的面容总是令任何人都难以抵挡的:即使是早就已经有了心里防备的摩根。
“毕竟,伱是知道的,无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我而言,帝国的一切其实都是某种被赠予的东西:我们在各自的母星上长大,然后被帝皇所找到,从那些熟悉的环境中脱离了出来,接着,被动地接受有关于银河与大远征的一切。”
“虽然我们都是发自内心的相信帝皇的梦想,但有一些事情也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在帝国这台早就已经塑造完好的机器面前,你和我都是外来者,都是被强行插入了这台运转体系中的新零件。”
“不管我们的兄弟和我们的子嗣对我们讲解的再怎么详细,但是在我们自己看来,无论是帝国还是大远征,其中的一切,其实都还是未知的,我们只能被动地去了解,在每一次毫无察觉的遭遇之后,积攒着属于自己的认知。”
“你永远不知道在帝国之中还有着怎样的规则或者条例,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但你是初次见到,你也永远不知道在帝国之中还有着怎样的秘密与隐晦,当他们想要隐瞒你的时候,他们总是占据优势。”
“而反过来,当我们在帝国之中想要隐瞒什么的时候,在那些土生土长的帝国人面前,我们却并不具有什么优势,尽管我们是帝皇的子嗣,基因原体,和同样如此。”
“我们都是外来者,你和我都是被迫的进入到了大远征之中,被迫的接受了它的一切,我们虽然发自内心地渴望促成大远征的胜利,但我们却无法掌握最核心的奥妙,在这一点上,我们和那些倒在我们脚下的敌人,没什么不同。”
圣吉列斯的眉眼低沉,声音则是严肃的:事实、谎言与真理在他那天籁般的嗓音中被随意的搬弄与堆叠着,将有限的谎言装饰成了不容置疑的真相,然后,便是他与摩根的【同仇敌忾】。
“所以我畏惧着隐患的存在,希望这样说你能够理解:因为它并不是我的母星上那些潜伏在沙漠之中毒蝎或者什么别的猛兽,我无法用我的力量与意志去战胜它们,而且更可怕的是,让它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总是一无所知的。”
“我只能去猜测,去揣摩,去通过蛛丝马迹,来构建出一个可能的未来,而当我进行上述的这些活动的时候,我的内心与灵魂都是会缺乏安全感的。”
“所以,我就会感到不安,就会感到畏惧。”
“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不是么”
圣吉列斯微笑着,最起码,在这一刻,大天使看起来很认真。
“毕竟,谁又知道那些看似无伤大雅的隐患,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后果呢:尤其是当我们自己并非是命运的主宰者的时候。”
【……】
【你似乎意有所指,兄弟】
摩根的眉头微微挑起,她的话语比起询问,更像是肯定句,而回答她的,则是圣吉列斯那完美无瑕的面容与微笑。
“摩根,我的姐妹,虽然距离我们的相认只有不到十分钟,但我依旧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只需要回答,而无需解释。”
“还是说,你打算为我们的基因之父申辩一二”
大天使抛出这个问题,他那微笑的面容重回了严肃与祥和,当他的头颅旋转的时候,在那无价的雪白脖颈上,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墨绿色的斑驳,就像是被幕布所遮掩起来的深邃宝石。
阿瓦隆之主的目光先是不可避免地这些宝石上停留了一刹那,才转移到了圣吉列斯的面容上:趁着这个功夫,她回想起了自己之前所收集到的,有关于各个基因原体的详尽资料。
在这一点上,塔拉辛中士可是帮了她的大忙:虽然这幅老骨头架子为什么会有每位基因原体的详细资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细思极恐的问题了。
而根据那些资料,再参考一下圣吉列斯刚才的话语,摩根便很轻易地确信了一件事情:她的这位巴尔血亲,果然就如同资料里所说的那样,对于人类之主的态度,反而算不上是多么的美妙,完全能够媲美察合台可汗。
于是,摩根笑了起来。
【申辩倒是说不上,但无论如何,我们依旧要对我们的基因之父保持敬畏,兄弟:毕竟,敬畏既可以来源于内心深处的尊重,也可以来源于对于共同梦想的追求,却同样也可以是……】
摩根眨了眨眼睛,在她瞳孔中那一闪而过的沉重光芒,并没有被圣吉列斯所错过。
【畏惧。】
“……”
【对于力量的畏惧。】
“……”
【和你一样,我也是一个会畏惧的人。】
大天使眯起了眼睛,而摩根则是毫不客气的与他对视着,将自己脸上的笑容一点一滴地雕刻在了圣吉列斯那琥珀色的瞳孔之中。
“何出此言,姐妹”
【字面意思,兄长。】
摩根眨了眨眼睛。
【就像你说的那样,当我们来到这个帝国的时候,对于这个帝国内部的一切,我们都只能去猜测与揣摩,通过其在第一次会面中给予我们的善意或者恶意,来给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回应:我们注定是被动的那一方。】
【而在这个被动的过程中,来迎接我们的基因之父,不正是我们所需要面对的第一个未知么:来源于帝国的未知。】
【十几个兄弟同时为了一个事业而战,但是我们都清楚,在我们的内心中,指引我们前进的旗帜绝对不会是相同的,因为帝皇给予我们的善意和恶意也是不同的。】
【……同床异梦。】
【这个词也许不太合适】
“……”
“是有点。”
圣吉列斯点了点头,但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几乎就在摩根停止话语的那一刻,大天使悄无声息的靠的更近了一些,问出了心中的下一句问话。
“那你又为何要畏惧呢”
【……】
摩根回以一个微笑,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走,无声的超过了圣吉列斯刚才所站立的位置:伴随着他们的前进,那个名为军团的雕像的目的地,也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再也不需要大天使的指路了。
所以,阿瓦隆之主的下一句回答是停留在了空气中,任圣吉列斯去一一拾取的。
【有些人是看到了帝皇所描绘的伟大战争画卷,所以离开了他的森林与城堡,来到了帝国。】
【有些人是将帝皇看做是他们心中豪迈的人间投影,于是收敛起了他的傲慢与狂放,成为了大远征所需要的猎犬。】
【还有些人,他们并没有什么乐观的原因,他们终日被自己的疯狂与智慧所困扰,他们加入大远征的唯一理由就是,他们发现未来的他们会怎么做。】
【而我则不一样,因为我的理由更为单纯。】
【当我来到了我人生的十字路口,决定选择我的命运的时候,帝皇早就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全副武装,严阵以待,不容置疑,冷漠无情。】
【在有些人面前,帝皇是赠予者,在有些人面前,他又是个伟岸者,另一些时候,他也可以是一切的审判者。】
【但在我这里:他是一个纯粹的征服者。】
【铁腕、权威、柔软的鹿皮手套下的金刚之手:他并没有给我更多的选择。】
摩根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当她转过头来,看向了圣吉列斯的时候,她让自己的视线能够直射入天使的心房之中,确保他在此刻说不出更多的谎言。
【那么你呢,兄弟:帝皇对你又如何呢】
“……”
面对这句询问,大天使那明亮的面容暂时地隐晦在了发丝所形成的黑暗之中。
让他拨开了自己的发丝,再次露出微笑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一种漫长沉默之后所出现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