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她么?”
“认识....刚入鸾鸣阁半个多月的新人,名叫崔童,是聆姐从别的胡同撬来的,之前在一起吃过饭,她除了有些高傲外,好像没听说有什么别的毛病....”丁好好脸色极差,毕竟死的两个人她都在现场,那种恐惧感越来越盛。
为何恐惧?
女人的直觉。
她总觉得鸾鸣阁内所有的女人好像突然变得不安全起来,下一个死的是谁都有可能。
老刘沉声道:“崔童和徐珍,她们有没有共同的敌人?或是有没有得罪过同一个人?”
丁好好苦笑不已,面对赵三元和刘芒泛的时候,她不再有职业化的表情管理,任何变化都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刘大哥,这里是窑子,我们是从里脏到外边的窑姐,除了赎身,必须在这里卖笑卖艺卖皮,赚的少,就要被贱卖到黑窑,所以每一个姑娘都想尽办法的抢客,能多赚一个铜板也好,就算不能赎身也不至于被卖到黑窑,这么说懂了吧....”
懂。
太懂了。
老刘仰天长叹。
这里边不单单涉及人性,更涉及上下阶级。
万变不离其宗,任何当权者都不喜欢看到手底下的人团结一致抱成一团。
下边一条心了,就该搞上边了。
姑娘们都和和气气谁也不抢客,其实钱赚的会更快,和气生财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但当权者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因为利益会带来纷争,纷争会带来冲突,有冲突的时候才能充分体现当权者的作用,或出来主持公道,或分化治之。
别说有权就有一切,不需要搞什么弯弯绕。
皇帝的权利大不大?他们一样要利用党争来巩固皇权。
所以职场中的乱、车间中的乱、甚至是课堂中的乱,都有可能是被刻意为之。
区别在于,鸾鸣阁的姑娘们更没得选。
她们是吃得饱穿得暖,可但凡有一丝丝做人的尊严,谁又会愿意出卖自己的一切在塌上承欢?除非没当自己是个人。
因此,姑娘们除了幻想撞大运被哪个大爷赎身外,也想尽快攒钱脱离苦海,殊不知听说过窑子里有几个窑姐成功把自己赎出去的?不过是当权者给画的大饼罢了,能噎死人的那种。
谁都想第一个离开,谁都想多赚一块大洋。
你多赚了,别人有可能就少赚。
人性被无限放大,纠葛仇怨也就多了。
最该团结一致的群体,内部却相互敌视着,暗地里使绊子是家常便饭,拉帮结伙构陷诬陷她人的更是数不胜数。
女人狠起来,鬼都害怕。
所以丁好好的意思很简单。
在鸾鸣阁里,每个姑娘得罪过的人多了,除了自身以外全是敌人。
“就是说我们得把鸾鸣阁掘地三尺挨个排查,不放过每一个人,才能找到下咒的瘪犊子?”赵三元自己都知道这个办法有多不靠谱。
白送套餐的伙计曾经说过,鸾鸣阁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没谁敢在这里闹事。
而现在想把背后黑手给就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最笨的办法,排查鸾鸣阁内每一个人,但这么做的后果不言而喻,鸾鸣阁绝对会关门停业一段时间。
损失谁来负?
品牌遭受沉重打击的责任谁来负?
日进斗金的摇钱树,拥有它的人会竭尽所能的让它源源不断的生钱。
“爷,出来看戏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
正是那个拎鸟笼子的伙计,身后跟着好几个壮汉,还有脸色发青的小厮。
“来的还挺快。”赵三元站起身来,眼神淡然如常,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伙计侧身看了看赵三元身后躺着的尸体,感慨道:“真是多事之秋,鸾鸣阁以前不是没出过人命,但一宿死两个姑娘的事还从没有过,更巧合的是两次事发,爷您都在现场,要说是单纯的巧合爷您自己信不信?”
“不信。”
“爷您是个聪明人,更是个敞亮人,甭管其中缘由如何,还望爷稍稍移步,我们好好聊聊来龙去脉,如果没关系那鸾鸣阁自当厚礼赔罪。”
话说一半留一半,可彼此间都明白没说的是是什么。
如果有关系,后果很严重。
赵三元掏出烟盒,拍出根烟卷叼在嘴上,身旁的丁好好乖巧的点燃打火机。
“老子不去,你当如何?”
伙计摊了摊手,“很遗憾,我们只能硬请爷去了。”
话音刚落,身后几个壮汉踏步上前,同时伸手入怀抄家伙。
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老刘!
社会经验极其丰富的他早就看出来者不善,见对面要动手,他立刻展开行动快步冲出,左轮手枪硬生生顶在伙计的脑门上!
“谁动我弟弟,我就喂谁吃子弹。”
语气平淡,又充满杀意。
老刘说到做到,他真会开枪。
有时候息事宁人难得糊涂,那叫吃亏是福,没必要啥事都较真争个高低胜负。
但有时候半步不能退,一旦退了就是个死字。
这个度,老刘拿捏的极其精准。
也是莫闻山格外欣赏他的最大原因,因为莫闻山清楚这个看着猥琐的中年男人,支撑他身体的是侠骨,心中装的是仁义。
“爷,这就有点过了吧?大家有话好商量,亮了家伙可就相当于撕破了脸,真要闹到这个地步?我们是诚心诚意相请,绝不会冤枉好人。”
“放你妈了个屁!要真不会冤枉好人会来要挟咱们?本来这事跟哥几个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因为我老弟讲道义,看到不平事就想出手,不然谁管你们家死不死人?第一个死的时候,哥几个都在屋里唠嗑,第二个死的时候是在个嫖客怀里,如果不是出言提醒,你身后的小厮连这姑娘咽了气都不知道!”
老刘不为所动,手指紧贴着扳机,只要谁敢有异动直接就他妈开枪,然后找到小康秀才还有老沈他们连夜跑路。
但从对方的角度出发,其实人家做的好像也没啥错的,实在是两回都有赵三元。
人间事啊,不止是有黑的白的,正的邪的,玄乎的平凡的,很多时候你发善心时,却会遇到各种掣肘。
谁又能想到稀里糊涂的,脏水要往好心人的脑顶上撒。
赵三元吐了口烟圈,咧嘴一笑。
笑的不是别的,而是老刘办事风格越来越简单粗暴了,好事啊。
随即指了指崔童开始发凉的尸首。
“我长话短说,她是被害死的,之前那个徐珍恐怕也是一样,害她们的人不简单,所用的办法更不是常人所能抗衡,如果听劝就赶紧找个明白人来处理,帝都真么大,你们鸾鸣阁路子又宽,相信不用我再指点,跟你们说这么多是看在丁好好的面子上,谁再给脸不要脸,到时候别怪老子翻脸。”
说罢,赵三元转身离去。
不是因为他想息事宁人,而是霸王别姬这场大戏已经结束,那个飘魂儿的男人已经起身离开。
事有轻重缓急,既然主方这个德行,那没必要给好脸色,赵三元可从来不是个大善人。
老刘持枪缓步后退,确定对方没有轻举妄动后才跟着老弟离开。
“档头,他们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亮家伙,以为我们没枪么,我这就——”
啪!
一个响亮的大逼兜!
伙计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冷声道:“瞎了狗眼?你没看见他拿着的枪?据我所知那种枪在奉军里边只有旅长以上军官才有,而且是嫡系部队,比枪?你知道人家背后有多少条枪?”
“呃...那咋办....”
“听人劝吃饱饭,回去把事告诉聆姐,由她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