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去囤的物资,唐植桐现在有4000来块钱的现金,其中卖给林场鲅鱼那一次的鱼钱是大头,剩下的是棒子“友情”赠送的,还有去丹东的时候丈母娘和小王同学给的、路坚给的那些。
再加上白嫖了棒子两条大黄鱼,在棒子进河里“游泳”时“友情”帮着保管的六条小黄鱼,总共812.5克的黄金,按时价来算,这批黄金能值3380元。
两项加起来,七千多,唐植桐觉得足够自己一家人当下用了,因为现在不能缺了钱,但钱的用处确实也不是很大。
明面上,唐植桐每个八十块钱工资,小王同学每个月五十五块钱,扣除杂七杂八,小两口每个月能拿到手接近一百三十块钱。
这个工资收入在四九城肯定不算最顶流的,但放花市那片,绝对是拔尖的那一批。
所以,不少邻居在得知唐家新置办了两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后,红着眼酸溜溜的说上几句,但并不认为两口子贪了什么。
唐植桐自认为还是比较注意分寸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可着正当收入花。
现在住着独门独院的宅子,吃有了保障,穿有工作服,用的方面也提前准备好了。
唐植桐觉得自己和小王同学都是有正经工作的干部身份,收入都是可查的,没必要节外生枝、因小失大。
正是基于此,唐植桐才打算暂时收手。
可佟旺不管唐植桐怎么盘算的,这阵子家里有了海货加持,日子过的那是相当滋润,仿佛又回到了解放前。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惯了富贵日子,无论是佟旺,还是佟祥松,都不想再吃糠咽菜。
“好兄弟,我知道你是有神通的人,这两个不是给你的,是给你打点用的。”佟旺自然知道昨儿菜店的事,排队排了老长,自己的继室想去买菜来着,排半天没买到,被糊弄回家了。
“二爷,菜供应不够,就得拿鱼来补。
运力就那么点儿,多给四九城百姓分一两,我们那就少一大截,压根就拿不出货来了。
这真不是钱的事。”
唐植桐依旧是摇头,佟旺说打点,唐植桐是一个字都不信,这只是单纯的交易。
再说自己需要个屁的打点,自己说了就算。
“莫急,莫急。”佟旺以自己的阅历来判断唐植桐的话,不是钱的事,就是钱不够。
于是先把两根小黄鱼放在三轮车车斗上,转身将两扇大门都关上,又走回来,面朝向炉子的方向,俯下身子,用火钩子拨弄炉子下方的进风口。
一会的工夫,佟旺从里面又勾出一条大黄鱼。
佟旺用手试探性接触了一下,确认不烫后,才拿起来在车板上磕两下,磕掉上面的炉灰,碰到小黄鱼时发出金条特有的清脆响声。
清理干净,佟旺往前一递:“小老弟,收着吧。”
“二爷,您不用这样。我听说东单公园有卖粮票的,一块钱一斤粮票。您用一条小的就能够一家人吃一个月了。”唐植桐有些眼馋,但还是不想再接着干,自个放寒假了,过阵子说不定还要出外差,哪有空大冷天的过来送鱼?
“嘿,我买过。但粮票用起来不方便啊。每户都有定量,我拿着粮本去买粮,多个三五斤粮店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太多压根就买不出来。”佟旺见唐植桐不收,也不着急,先将大黄鱼放下,扑拉扑拉手,从大褂的袖子里掏出一盒烟来。
“二爷,粮店买不出来,那些早点摊子、馒头店、烧饼店,合营的小饭店,总能买出来吧?买现成的还省下您做的工夫了呢,您又不差那点饭钱,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唐植桐瞥了一眼三轮车上的金鱼,继续劝道。
佟旺只是笑,没有立马回答唐植桐,而是将牡丹烟的封口拆开,递到唐植桐面前:“来,好兄弟,先抽根烟。”
唐植桐自从进这个院子,一直没有将围巾从鼻子上拽下去。
现在院子门已经关了,唐植桐用挂扫了一圈,没发现有其他人,才拽下围巾,捏了一颗烟出来。
唐植桐心里想着佟旺好歹是自己的客户,也是个老人,自己发扬风格尊老爱幼一回呗,于是从兜里掏出火柴先给佟旺点上,然后才是自己。
“唉,一听你这话啊,我就知道你没在外面吃过饭。”佟旺抽了一口,吐出烟雾,叹了一口气说道。
“眼下虽然你说的这些地方都能用粮票,但排队的人多啊,而且限购。
我总不能为了一口吃的,全家一块去排队吧?掉份!
就算我舍了这张老脸,去排队也不一定能排上。起个大早冻一宿?
就算我这把老骨头能受得了,我孙女也受不了啊!
一些单位的食堂倒是能按点开饭,也不用排队,但我们进不去啊!
再说,那能叫饭吗?窝头、米饭都能攥出水来!
实不相瞒,就连鬼子在的那会,我都没吃过这样的苦!”
说起这个,佟旺牢骚就多了起来,言语里皆是不满。
“二爷,孟子说过,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您瞧,说不准这是老天爷在考验您呢。咬咬牙就过去了,总比其他百姓强吧?”唐植桐听懂了,但没法跟佟旺共情,自个家里现在也不敢见天鱼虾的吃啊!
“跟我逗闷子呢?我都黄土埋到脖颈了,还担个屁的大任。”佟旺有些不满,白了唐植桐一眼。
“嘿嘿,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唐植桐又瞅了一眼三轮车上的金鱼,满口跑火车,心里却是在琢磨小打小闹没啥意思,老佟这边要是跟林场似的,一锤子买卖,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金鱼在前,不知不觉间,唐植桐的想法有了动摇,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嘿,我虽然说的不一定准,但看的明白。
十年前什么光景?56年什么光景?现在什么光景?
钝刀子割肉啊,我这样的以后能过什么日子,我自个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