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可否进去喝杯茶?”孟传情露出了生平最好看的笑容,对树下那老尼姑道。
老尼姑双手合十,道:“施主好意,贫尼心领了。请转告孟施主,若她不答应,贫尼便在此地老死。”
“师太何不自己进去对她说呢?”孟传情好笑地看着她。难道浮云居的人劝说女子出家,都是用这种死缠烂打的方式?
老尼姑道:“贵府有杀气,贫尼不敢靠近。”
“煞气?”
“施主身上更甚。”
孟传情直觉老尼姑是在故弄玄虚,遂顺着她的意思,轻笑道:“既然如此,师太更应该进府了,可以指点在下如何除煞。”
“贫尼不能进府,就在此地等孟施主出来。”老尼姑却不为所动,站在那里,默念佛号。
这时,桑引言,孟传闻,孟传心三人走了过来。桑引言一脸怒容地看着老尼姑,质问道:“老尼姑,为何逼我女儿出家?”她从桑幼忧口中得知事情原委,便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老尼姑看向孟传心,道:“孟施主一生命运坎坷,若出家可免遭数劫。若不然,劫数来临之时,必定后悔莫及。”
“胡说八道,将来的事,谁会知道?再说了,就是有劫数,也是我自愿承担,又与你何干?”孟传心冷声道。
“施主,有些是你承担不起的啊!天命如此,谁也无法更改,你注定是要出家的。”老尼姑不死心地劝说。
“你们三个把她给我赶走!老尼姑,我绝不允许有人欺负我孟家的儿女。”桑引言听了老尼姑的话,更加愤怒。
孟传情看了桑引言一眼,道:“师太,逼迫他人儿女出家,可是极其缺德的。若有人这么对你的儿女,想必你也不会好受……”
老尼姑打断孟传情的话,“我知道施主想说什么。我的女儿在十年前就死了,我早已看透她的命,所以不曾想过去改变,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遭劫。我的儿子因此开始恨我,十年不回家,如今我后悔莫及。试想如果当初我听他的话,违逆天命去救我的女儿,就不会有如今的结果,我们一家依然可以和睦相处。我不想太多的人步我后尘,所以才创立了浮云居。孟施主,我是为你好啊!”
“既然师太不肯罢手,我们只有得罪了。”孟传情叹了口气,道:“大哥,姐姐,我们打发她走吧!再听她说下去,我都忍不住要劝姐姐出家了。”
孟传情甚少与人打架,但自怡情山庄与鄢午阳相斗之后,似乎每隔三天,都有一场架要打。先是农家老头,然后又是东华客栈的游译择,再有莫邪大会上的那些夺宝对手、身怀灭绝神功的韩知处、与韩令风的艳阳湖之战。每一次打斗,他都能全身而退,除了他奇异的内功作祟以外,还有就是跟他对打的这些人并不算是真正的高手,充其量就是高手中的偏下等。而今日,孟传情才算是遇到了一个真正的高手,绝顶高手!
老尼姑的功夫诡异至极,看似平常的招数,却让这姊妹三人都难以招架。三姊妹的功夫都是孟凡尘教的,同样的师父,教出来的三人却大不相同。孟传闻使扇,出招猛烈,刚柔并济;孟传心使短剑,招式凌厉,运转如神;孟传情空手对敌,招招占进先机。此三人联手,互补不足,再强的对手也早该趴下了。但老尼姑却还好端端地站在他们面前,她似是越战越勇,丝毫不显疲惫,见招拆招,游刃有余,手腕一翻,就夺走了孟传心手中的短剑。
孟凡尘起初教孟传心的是剑法,她嫌长剑携带不方便,便自己改成了短剑,平常藏于袖中。短剑虽然不如长剑威力大,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人夺了去,却是前所未有的事。老尼姑手一抖,短剑便断为两截,执一截又划向孟传闻的扇子,动作犀利至及,三人眼花之际只听到扇子撕裂的声音。两人的武器皆被毁,三姊妹只有一起空手对敌。
孟传心在回家途中已与老尼姑交过几次手,对她奇异的功夫略有些了解,她看了一眼孟传闻和孟传情,略微点头,三姊妹心中同时有了计量。她蓦地拔下头上的发簪,拈花一指,直探老尼姑的胸口,一探一绕,如拂柳清姿,飘逸轻柔。
在她‘绕指柔’出手的同时,孟传闻也紧握拳头,朝老尼姑挥出猛烈的一拳。两人一柔一刚,先柔后刚,连环出击,就是想要对方无从招架。孟传心如羽蝶,俨然一个转身,躲开孟传闻这一拳,而如三人料想那般,这一拳也被老尼姑躲开了。
孟传情抓住时机,在老尼姑躲拳时,挥出了一掌。孟传心本以为老尼姑会躲过,便准备再出手,岂料她竟被孟传情这一掌震退数步,卧地吐血。
孟传情看着自己的手,有些难以置信,那只戴着手套的手有些僵硬。如果他的感觉没错的话,刚刚那一掌根本就是灭绝神掌。他怎么会灭绝神掌呢?
三姊妹毫无胜利后的快感,孟传闻看着老尼姑,道:“师太,多有得罪,请回吧!”
老尼姑看了孟传心半晌,道:“施主不听贫尼劝告,终有一天会后悔的。”
孟传心撇过头不去看她,老尼姑又道:“世人愚昧,竟然不相信天命。劫数来临之时,必定难逃啊!”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立即杀了你!”孟传心突然扬起一掌,喝道。玉掌真气流动,看来这个一向温柔的女子是真的怒了。
孟传情道:“师太,从一开始我就想告诉你,天命如果能够更改的话,就不叫天命了。就像是你自己,你女儿的死,你儿子的恨,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是他们自己的命。就算你当初救了你女儿,结局和现在也没什么两样。你又何必执着呢?”
老尼姑惊讶地看着孟传情,道:“你相信命运吗?”
孟传情耸耸肩,道:“说实话,我是不信的,只不过是为了说服你而随口说说罢了!”
“可怜的人啊!你竟然不相信命运。”
蓦地,一声悠叹从树林中传出。声音飘忽,空灵,似从天上而来,又似从地底飘起,似乎远隔千里,又似乎就在耳旁,飘忽不可捉摸。紧接着,一阵萧声响起,同样的飘忽,悦耳动听。萧音带动着旋律,林中飞鸟跟着拍翅飞翔,清韵佳音,让每一个人都似乎感受到了自然之道。
正当林中四人四处张望,寻找声音来源时,一阵奇妙的声音又伴随着萧音响起,然后一个人影从杨柳枝头飘然落下。若是鄢商慈在场,定会认出这个人就是当日在沧浪亭为她算命的黄衣女子。
黄衣女子持萧而立,面色淡然,雍容华贵,身上衣衫华丽炫彩。依旧如当日敞露双肩,微风渐起,吹动她身上的衣衫、腰间的事物,环佩叮当之声闻之悦耳。
“好一曲玉箫魂!”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音乐当中时,老尼姑突然轻叹道。
“这就是玉箫魂,难怪被誉为千古佳音。迷音缈绕,能够让人感受到自然之道,如入虚无之境,果真名不虚传。”孟传情听了老尼姑的话,也忍不住叹道。
老尼姑看着黄衣女子,道:“会吹这首曲子的,皆非普通人。施主是来自哪里?又为何而来?”
黄衣女子道:“师伯,我是为你而来。”
女子此言一出,老尼姑愣了半晌,而孟传情三人全都警惕地看着她。她和老尼姑竟然是同门!那她会不会是来帮助她师伯的,若她也要逼孟传心出家,他们三人能抵挡得了吗?
三人突然生出的警惕,黄衣女子全看在眼中,她淡淡一笑,道:“孟,如梦,你们的姓,皆是浮云。唯有你们身上的血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