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采薇在一个梦中辗转,又很快沉入另一个噩梦里。
出事了。
浑浑噩噩之中,她十分清楚地确定了,一定是出事了!
她又看到了那个爱穿着白衣到处招摇的少年。而她还是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的药童。
他望着她笑,嘴巴在张张合合,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她大声唤他,他毫不理会。她欲追上他,却狠狠摔到地上。
她似乎听见了他在笑。
……
她又看见了兄长在嚎啕大哭。这一次她不是远远地望着。
她就站在床榻边,她伸伸手能摸到母亲冰冷的脸庞。她往前迈一步就能给兄长一个安慰的拥抱。
但她只是站着。她看见了兄长哭泣的模样,他的脸上有凶悍又恶狠狠的仇恨,丑陋又狰狞。
她害怕。
……
她又见到了最初经营的那家名叫“平生”的小酒馆。
这一次木槿郑重地把家人托付给她,她亲眼看见了他们将他活活打死。
她没有拦住木簇,木簇就那样冲进了熊熊烧起来的大火里。木簇没有救出木匠,他们和“平生”一起被定格在过去里。
……
她又看到了亦新翁翁,翁翁佝着背,要她背《易经》,要她探阵,要她学策论。
她依旧不愿去学。
她看到自己的手臂上一条条青筋鼓起一个个小包,它们到处游走。她好像快要裂开,钻心嗜骨般疼痛难忍。
她看到翁翁守在身边,看到他拉着许宁的手。她疼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却依旧听到他说,公皙誓死效忠。
公皙亦新率公皙残部投靠公主。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亦新翁翁时,翁翁单膝跪在她身前,他们好像一般高。
她又看见了那天师父的背影,落寞又寂寥。他从来不愿意自己背负这些的。
……
想从这个冗长又破碎的梦中醒来,采薇努力去集中精力,就想起来,她要去给朱启祥送信。
白四说,等到了那天是因为一直没找到风符。铁风骑守卫蔚山十数年认令不认人。
白四说,朱启祥要用蔚山做投名状。只有蔚山没了,他们才能安心。
但他说的不对。
……
采薇紧紧皱着眉头,没能睁开双眼。
穿着天青色秀和服的女子,换了热毛巾给采薇又擦了擦满是大汗的额头。
等采薇平静下来,女子才慢慢洗净了手。轻轻关上门离去。
……
女子绕过了九曲回廊,很快就走进了一处幽静的院子。轻轻扣了扣门,听见有人低声问“谁呀?”
“爷,是我。”并不说自己是谁。
室内的门却开了。小童略开了条门缝,等女子进去了,才轻轻地走了出来,又极轻地将门从外带上。
室内果然有位爷。那位小爷正笔直坐在书案前,凝神望着身前的那堆书信。
女子进门,他问也不问。等到她慢慢走近了,他才略抬了抬头:“辛苦你了。”
女子摇了摇头,走到他身侧。伸手将他面前的书信推到一旁,才开口说了声:“不辛苦。”
那位爷于是也转过身来,颇为耐心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