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
大梁金陵城里已是人满为患。
包括大秦在内的东陆四大王朝的使臣,甚至连北狄、东夷这等外族也派了使者,此时皆已抵达了大梁京师。
明日,他们就要为大梁这位新继任不到半年的国君献上寿礼。
当然。
除了献上寿礼以示善意之外,各国派遣使臣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要第一时间知道这位女帝会选择谁来当她的如意郎君。
可千万别觉得这只是大梁女帝的后宫私事。从女帝择婿可以看出女帝对待世家门阀的态度,这也是关系着东陆各大王朝将来对大梁的态度。
大梁,后宫。
此时夜空晴朗,月明星繁,萤虫飞舞。
女帝的寝宫里,烛灯摇曳。透过纱帘,可隐隐约约看到女帝那绰约妙曼的剪影。
只披了一件纱衣的李揽月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睡眠?
她轻抿红唇,叹了口气,一摇一曳地走出了寝宫。
璀璨星空下,是一张绝色的容颜。
“陛下,都快子时了,还不睡吗?”
夏日里的夜风微微凉,贴身宫女白桦急忙跑了出来,为女帝披上了披风。
女帝扬起脸,望着明亮的上弦月,喃喃道:“小白,你说天上真的会有牛郎和织女吗?他们会在明日架起鹊桥相会?”
明日便是七月初七,是她的生辰,也是七夕乞巧节。
在那一日,互有好感互生情愫的男男女女都会出来游街观灯赏花,家中长辈是不能阻止的。
侍女白桦也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眼中露出一片痴意:“应该会吧,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说的嘛。陛下你看,那颗最亮的就是牵牛星吧,隔着星河的便是织女星。”
世上哪个女子不憧憬不渴望自己拥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呢?
只是白桦心中非常清楚,身为女帝的贴身宫女,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嫁人的。
或许,这便是遗憾吧。
但她不后悔。
“可惜徐锦凤不在,不然一定能吟出一首佳作。”
女帝凤眸中闪过一丝相思。
“陛下,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应付朝堂上那帮大臣呢。”
白桦劝道。
“你说徐锦凤能赶得回来吗?”
女帝收回眸光,叹了口气。
算算时间,徐锦凤离开京城也有半个多月了。
白桦坚定地点了点头:“陛下放心吧!何况青栾姐不也护着徐大人嘛?他们明日一定会安然归来。”
“希望如此吧。小白,你说付槐安……真的是瑞王的人吗?”
女帝抿了抿红唇询问道,俏脸稍冷,凤眸中闪过一抹寒意。
徐锦凤去了北凉后,朝中很多事情就变得不那么的顺畅了。
她处处受到掣肘。
哪怕她一怒之下罢免了一些朝官,但朝堂上的那些世家文臣依然我行我素,该驳回她旨意的毫不留情就驳回,丝毫不怕乌纱帽被摘。而出了京城,像江南扬州等地,阳奉阴违的事就更多了。
就说付槐安吧。
她明确下了旨意,一定要严查到底,即便查到瑞王头上,也绝不留情。
但是没用。
底下的官员们生怕得罪了这位在民间素有贤王之称的亲王,故而只是做做样子。
再加上瑞王早早就在京兆府“备过案”,故而付槐安刺杀徐锦凤一案也只能草草了事。
“陛下,瑞王老谋深算,早早就将狐狸尾巴收了起来了,没有确凿证据可动不了他。”
白桦叹息一声,也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女帝敢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动瑞王,那么满朝文武的弹劾奏折就会像雪花一样飞进皇宫。
虽然满朝文武也不怎么喜欢这位瑞王殿下,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是懂的。今日陛下不讲理地查办瑞王,那么明日就能随随便便抄他们的家。
所以,皇权一定要牢牢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否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哎,也罢,总归徐锦凤没有吃亏,还反杀了付槐安。”
女帝没在这事上深究,她看向白桦,问道,“倒是明日朝堂上,那些老臣一定会逼朕大婚,你那边可准备好了?”
白桦苦笑道:“奴婢这边倒是选了三人,他们家世清清白白,任谁也挑不出毛病,陛下要不要先见见他们?”
如果明日徐锦凤没回京的话,那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没必要见。其实到了朕这个位置,有些东西,朕也无法控制。”
女帝神色淡然道。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坐上了这个位置,有些事情就不能随心所欲了。
她的子嗣,关系着大梁的稳定。
所以在完婚这件事上,她是无法和大臣们抗衡的。
过了明日,她就年满二十了,没有借口拖延大婚了。
好在夫婿的人选上,她还是可以拿主意的。
“陛下,天色不早了,还是快些就寝吧,不然明日没了精神,可无法和大臣们斗了。”
白桦提醒道。
“嗯,回寝宫吧。”
女帝轻轻颔首,随后转身回了寝宫。
……
而就在这个深夜,京师北城门偷偷打开了一道缝隙,徐锦凤一人一马悄悄入城。
至于他的钦差队伍,包括青栾在内,都还在路上,大概会在明日中午时分抵达京师。
“爹,那个曾牛果然有问题……不过爹你是怎么发现他有问题的?”
徐府,书房。徐锦凤大致讲述了曾牛背叛他的经过。
“其实为父也没觉得他有问题。这二十个大内高手来了之后,为父就教他们徐家枪法。他们也都勤学苦练,尤其是这个曾牛,学的格外卖力,短短数日之功,就学了为父枪法的三分精髓,在武学上当真是一个可造之材……”
徐敬山顿了顿,笑道,“后来,你不是发来【文鹤飞书】,要他们赶去淮安府支援嘛,这曾牛表现的非常活跃。”
“活跃一些也没问题吧?毕竟他们今后就要跟着孩儿混了,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徐锦凤不解问道。
徐敬山大笑:“哈哈,为父也是这么想的。发现曾牛有问题,还多亏了你妹妹。”
“乐芍?她发现了什么?”
徐锦凤很好奇。这丫头平日里像个野小子一样大咧咧的,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细腻了?
“这丫头也不知哪根神经没搭对,时不时就找曾牛套近乎,还向他请教武学呢,这一来二去就混熟了。然后嘛……”
徐敬山略显尴尬,“然后这丫头竟在深更半夜去找曾牛谈心……”
徐锦凤目瞪口呆。
不过以这丫头的性子,还真能做出这种视世俗礼法为无物的事情来。
“你也知道,丫头之前在江湖上厮混,所以对于掩藏自己踪迹气息很有一套。结果她听到了曾牛在说梦话……梦话中,曾牛提到了一个‘楚正雄’这个名字。”
徐敬山叹了口气。
这也算是歪打误着立了功劳。
他也就没好意思训斥这个三女儿。
“果然是楚家的手段!”
徐锦凤冷冷道。
“不过可惜曾牛已死,楚家可以死不认账。而且楚正雄有【丹书铁劵】,真要将楚家连根拔起的话,必须先将这【丹书铁券】拿掉,否则楚家稳如泰山。”
徐敬山说道。
他的强项是领兵作战,正面硬刚。而对于朝堂争锋……他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事先放一放吧,不急。明日陛下寿辰,父亲以为世家门阀会不会发难?”
徐锦凤询问道。
徐敬山道:“明日陛下会在皇家园林大摆宴席,到时候各国使臣都会出席,世家门阀一定会提出让陛下定下婚期。此事关系着大梁国祚,陛下无法推脱,你可有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