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火头处处,伴随着嘶吼和哀嚎声。
安南败兵有在绝望之下与明人拼命的,也有扔了刀枪脱了军服回家找老婆孩子的。拼命的一干人人被剽悍的江湖好汉砍死当场,回家的逃兵有的关上门瑟瑟发抖,也有的拖家带口往城外逃。
因李四有下令东、西、南三面城门俱不把守,有许多安南人逃出城外。
那沐瓒吃了汪直的瘪,郁郁回到军中,属下来问大军进城否,沐瓒一个嘴巴甩过去:“进个屁,就地扎营!”
跟随沐瓒的大军,只有五千不到是沐家的嫡系,其余一万多人都是云南各家土司的人马。领兵的头人们出征前得了自家土司的嘱咐:硬仗要少打,便宜要多占,保存实力,捞好处。
这些头人见到沐瓒归来,急急围上来询问。沐瓒搪塞不过,只好把实情道出,头人们听说不但不能进城发财,以后连地盘也占不了,顿时炸锅。
沐瓒的脸色越来越黑,抽出剑来一剑劈在身旁树上,唬得众人鸦雀无声。
“但凡你们敢去拼命,老子会给一个太监羞辱吗!”
沐瓒大骂,逼视这些贼精贼精的狗东西,压得这些人不敢顶撞,沐瓒方才缓声道:“此番出征,我军折损不大,战果尚可,本将对朝廷,你们对自家土司,也算有所交待。都快活起来!别他娘的哭丧着脸,做给谁看?”
手下是杂牌军,沐瓒也怕军心不稳,是以才软硬兼施拿捏这些头人。
当即他们一起说了些出征捞到好处的话来,场中欢声笑语。远处忽而起了骚动,此刻大军正在扎营,沐瓒担心被偷袭,急命亲兵去探看,亲兵回来一报,沐瓒哭笑不得。
原来有些安南人逃出城后转往北面山区逃亡,被沐瓒派往周边担水打柴的军士看见,就给捉回营来。
这些安南人携带的财物自然被军士搜刮一空,沐瓒挥挥手正要下令将人放了,猛然瞥见身边几个头人贪婪的眼神,他将正要冲出口的命令止住。
“诸位,如何?”他问。
“好!好!”几个头人答,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既然如此,你们去吧。懂规矩么?”
“懂,懂。”头人们点头哈腰,“老规矩,沐家分一半。”
于是来自云南的土司兵漫山遍野地撒出去抓人。在土司兵眼里那些安南人都是牲口,都是钱啦!
抓猪仔竞赛开始!
渐渐的,城北面,这些人抓着抓着沿着城往两侧扩散,少不得和那两个方向上正砍人的瑶民起了冲突。
那些瑶人想的是砍死了安南人再占领地盘,更何况他们在宣化城下吃了苦头,心存报复之下,下手毫不留情,碰到男人只管砍死,年轻的妇人倒是给留下。
云南土司兵望见了大喊大叫,双方几乎打起来。负责指挥瑶人的西厂番子知道是友军,连忙制止,沟通一番后,有个番子灵机一动,心想:对啊,何必砍死,还能卖钱!
当即双方达成协议:年轻妇人归瑶民,男子归土司兵,搜到的财物归西厂。
消息传开,城外的瑶人和土司兵有样学样,环绕整个宣化城展开了一场欢乐的捡钱大会。
皆大欢喜!
至于那些被猪仔一般抓起来的安南人,他们能逃得一死,内心是庆幸还是悲哀,就没人在意了。
黄昏之前,城内堪堪灭了各处火头,城外堪堪抓完了跑出来的猪仔。
李四有派人通知汪直,他命进城的三千江湖好汉退出城,让汪直手下的瑶民接管城池。
汪直见沐瓒那边没有翻脸的迹象,便亲自来找李四有。
二人见面,李四有直言立碑之事,又道:“等诸事妥当,叫沐瓒来一起商议后续,这场南征,也该落幕了。”
汪直屏退左右,将城头上沐瓒说的挑拨之言道出。李四有哂笑道:“所以呢,咱不能跟那些文官玩心眼。你我互相信任,以力破之!”
汪直道:“那沐瓒也是带兵的,怎么喜欢跟文官搅和到一起呢?”
“他不是沐家家主,况且沐家素来谨小慎微,也许有苦衷吧。”李四有道,“终须给他留几分面子,犯不着闹得太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