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脸上布满的肃杀之气一下子让气氛凝重起来,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黑木率先打破尴尬,咳嗽一声,和刘云雄搭讪起来。
“我下午在老虎桥监狱审讯完毕,听武内说你回松机关了,可回去后怎么没看到刘桑在办公室?”
“我先是回去了,后来想起一事,就去找下关区公所的薛飞风薛所长,向他了解了一些情况。”
“找他何事?”
“是这样的,我们上午到了老虎桥监狱,您在审讯的时候,我走访了一下关押犯人的监区,正如您所言,这里收押的绝大多数都是国军士兵,在我看来,这些人尽管不是根红苗正,或许也会对帝国有抵触情绪,但我个人认为,他们本性不坏,只要稍加教化,完全可以为我所用。据我对目前的形势判断,像中岛的第十六师团,谷寿夫的第六师团,稍作休整后恐怕不日后会西进向武汉方面进击,帝国在南京城的治安方面,不可能一味依赖野战部队,也不允许投入更多的兵力,而很大程度上,需要提高我们的自我管理,所以当务之急是促使警卫军形成战力,这也是松井将军等人成立南京警卫军的初衷……”
“刘将军不愧黄埔出身,对形势分析一针见血!”岩井赞道。
黑木嘉许地看着刘云雄,期望他的下文。
刘云雄饮了一口茶,不疾不徐说道:“薛所长原是南京警察厅的副厅长,曾经管理着南京市民的户籍,我此去想寻求他的帮助,以便对所有本土的南京籍士兵逐一审查,包括重新招募入伍的当地青年也能做到来路清晰,当然,不可能不鱼龙混杂,但我想尽可能降低风险!”
“嗯,很好!”黑木频频点头,又问:“薛桑怎么说?”
“他很热情,一口答应了。”
“对了,这个薛所长你原先认识吗?”
“有过数面之缘,但没有深交。”
黑木还想问话,服务员敲门进来。
一道道精致的全素菜肴很快传递上来。
在上菜期间,岩井起身上洗手间去了。
岩井刚走,张老板突然探进脑袋,对黑木说道:“将军,楼下有人找渡边小姐。”
渡边弹起身,呵呵笑道:“正好,一定是那位林先生带到了。”说完疾步走下楼去。
楼梯口,武内一身戎装仰头向楼上张望,看到渡边从楼梯下来,立即闪到一旁,这时林赤从他的身后现出身子,在林赤的两旁,两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不苟言笑。
武内堆着笑急切说道:“少佐,你要的人我已经带到。”
“烦劳武内典狱长亲自走一趟,实在不好意思喽!”
“哪里,渡边小姐有些交待的事,我哪敢怠慢!”
两人虽然你一言我一语交谈,但渡边的目光一直落在林赤身上,甚至都没看武内一眼。待她从武内身边擦过,才看到林赤双手依旧被手铐禁锢,马上略显不满埋怨道:“林先生已经是自己人了,典狱长怎么还给他戴着手铐?”
武内顿时吞吞吐吐起来,急忙辩解道:“……林先生到底如何处理,你们没有交代……我是怕万一有意外,我万万担当不起……”
渡边并未作答,在林赤面前站定,两只眼睛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林赤眼帘低垂,不知是人已倦怠,还是不想看到渡边,整个人像是木雕一般,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渡边蓦然就产生了捉弄他的念头,恨不得马上狠狠地捏他一下,伸手欲托起他的下巴,手刚触及他的他的脸庞,林赤下意识要挥手拂开渡边,发现双手已被固定,不得已后退数步,躲开了她的手。
渡边略显失望道:“林先生还在生我气?”
林赤依旧缄默不语。
“好了,武内君把他带上来吧,顺便和黑木将军打个招呼。”渡边忽然意兴阑珊起来。
黑木坐在主位,脸正对包间大门,武内一进房间,第一眼便看到了黑木,连忙提高嗓门说道:“报告将军,林先生带到!”
黑木微笑着点点头,“武内君辛苦了。先来见过帝国上海领事馆的岩井先生以及领事馆的两位朋友……”黑木站起身,一一替武内介绍。
和在场所有人打过招呼后,武内身体缩进门后,扭头对门外的两名属下道:“把他带进来吧!”
林赤被从门外推到门口,他的脚步在进门的一刹那停了下来。
“林先生请吧。”武内面对林赤说道,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却发现他的身体僵硬,似乎极不情愿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后面的狱警见状使劲推了他一把,林赤一个踉跄,踏进了包间。
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这个时刻,林赤才发现屋内济济一堂,所有人都围坐在一张餐桌旁,或好奇或审视或亲切或冷峻的目光纷纷落在他的身上。
“林先生,快快请坐!”黑木绕过半边桌子,亲自前来引他入座。刚走近林赤,就看到了他手上手铐,赶忙命令道:“武内君,快把林桑的手铐解了,从此之后林桑是自己人了!”
除去手铐的林赤活动活动了双手,终于挪动脚步跟着黑木并在他身边坐下。
“林桑,数小时不见,你怎么看起来生分了?”黑木一边替林赤铺开餐巾、摆开餐具一边说道。
……
林赤目光快速巡视一圈,扭头看了一眼黑木,正要回话,忽然觉得斜对面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观察自己,他忽然想起,从他进门到现在,这双紧紧盯着自己眼睛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