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流水,卷着小乙忽而向上,忽而向下。他只知道闭眼、闭气、捏鼻子,不让潭水灌进去。无论水进入眼睛、嘴巴、鼻子,他都会立即失去反抗的意识。如果他有三只手,那么他一定会连耳朵一起堵住。
谁都知道随波逐流,鬼知道“波”和“流”会把你带到哪里!不知道闭气了多久,小乙的身体和毅力同时到达了极限。他感受到光芒和温度正在远离肉体,水流像柄刷子将它们逐一剥离,水压仿佛核桃夹挤压着他,只留下麻木以及一串气泡。最后,意识离他而去。徒有躯壳的他随螺旋的水流,沉入黑暗的深渊。
就在他的意识深处,幽幽响起声音:“怕什么来什么,不想见那家伙都不成了。千年万年,再也出不去了。”声音停顿,“什么?你要我救他?这不合适吧。我是一名尽职守则的NPC,不是随便利用系统漏洞修改数据的人。好吧好吧......你说话算话,另外......之前的约定也要有效。”
接着,小乙的体力被固定在了一点。
如果声音的消失会让人丧失对时间的感知,那么光明的消失则会令时间停滞。意识逐渐回归小乙的身体,但身体仍然麻木,不能动弹。他闭着眼,平躺在一条碧蓝的大河上,被水流送向远方。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他躺在碧蓝的大河上,他还知道大河是悬挂在黑暗的空间里的,更神奇的是他居然能在黑暗里看到大河的颜色。也许是灵魂出窍,也许是信息直接涌入脑海。他好似幽灵,能够以第三视角,无视空间,俯瞰、仰望、平视甚至内视。
不过,内视的感觉非常不好。任谁看到自己腔子里空空如也,都不会感觉美好。
这是哪里?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比起这三个问题,小乙更想知道如何离开。
“前方会有什么?”
小乙的视角俯瞰身体一眼,沿着大河流向,飞快飘向前方。可是大河的前方还是大河,永无止境。
不知过了多久,他失去了耐性,前方什么都不会有。只好看向周围,寻找空间的破绽。看到正下方时,他蓦然一惊——小乙正躺在下方的大河上。可怖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他陷入了死循环,恐怕永远无法离开了。
“这就是冥河吗?”
气馁、仿徨、无助,多年未有的情绪突然在小乙心里爆发。
“记得上次产生这种感觉,是在妈妈撒开我的手时。”
小乙的视角沉入躯体里,空空的腔子,四壁都是黑魆魆的。也许这才是躯体该有的视野。他开始回忆,为什么妈妈要撒开他的手。是因为水流,湍急得可以冲走八岁男孩的水流。
“英雄少年,无惧刀山火海,不畏天空海洋。”
那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是自我中心主义的,小乙当然不例外。那一年,他正做着英雄的美梦,沉浸在婆娑多姿的幻想里。跨上条树枝,就当骑着骏马的游侠;提上根竹竿,就以为是手握锋芒的剑客;将外套系在脖子上,就更不得了了——
我可以飞入九霄,斗篷猎猎;还可以纵入深渊,披风倒卷。站在风口,我就是临渊睥睨的至尊;归隐市井,我便是潇洒独行的隐者。披风随风鼓动,一面是皂罗的面,一面是猩猩红的里。江湖,皆在我这披风翻覆之间。
彼时,小乙没有披风,却手持着竹竿。
刚下过一日的雨,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香味。河水哗哗流淌,翻着白色的浪花。水还那么澄澈,能够看清水底的砖石。
他小心翼翼地向河里伸出脚。冰凉的河水滑过脚尖,他像受惊的河虾,慌忙缩回了脚尖。那冰凉清爽的感觉,令他二次伸出了脚,踏实地踩在河水里。接着,两只脚都站在了水里。水流穿过他的凉鞋,冲刷着他的脚面、脚踝,好似在烈日下吃到了冰淇淋那般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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