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选秀的消息传到平州百姓堆里。坊间议论纷纷,尤其是家中有适龄女儿的,都很期待这次选秀,这将是一个荣耀家族的好开端。也许百姓人家最多是完全寄希望于自己的孩子,倒是有官职的家族开始了走亲访友,拉帮结派的想要通过宫里的关系有的申请免选也有的想通过关系顺利入选,几乎各出奇招。
宁王府的门槛就成了很多官员夫人想走的一条捷径。连日几天,都有命妇及夫人带着自家女儿进宁王府拜访王妃,这还真被常夏姑姑猜到了。
然而她们都未见到宁王妃,也未见到侧妃。只有两位良娣接待的,这一日又一日,两位良娣那里显得格外门庭若市。同时康良娣的好脾气都被用尽,连着两三天都到正院这里告状,“王妃您是不知道,这半点规矩都没有,不晓得以为我们这个王府是集市,什么样的命妇夫人都有。”
而此刻柳昭训也在,“对啊,最近怎么总有命妇夫人在,我都瞧见好几回了。这是怎么回事呀?”她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只晓得要选秀,“这举国选秀,跟王府有什么大关系?我倒不是很明白了。”
康宜瑄一贯瞧不上柳氏的小家子作派,但此刻却也耐了性子解释,“你有所不知,选秀选的是秀女自身的本事。顺利通过采选的秀女也不代表命运都一样。一般而言采选过了也算望女成凤尤其那些百姓家,但若想有更好的前程,那么更多的是靠家室背景,如今各地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官员都在走路子。若家中有什么亲眷是京官或是跟皇室沾边儿的……自然找关系咯。”
“举国选秀,可能通过终选却寥寥无几,平常百姓家能出几只金凤凰?多半是跟皇室沾亲带故或者名门望族家里的姑娘雀屏中选罢了。即便普通百姓真能雀屏中选,能够有多好的前程呢……”
一句话让柳盈盈清楚了这里面的奥妙,“那就是如果没有京都的关系,不少人家就找王府。尤其是平州的官员家……”
“正是这个理儿,”汪静姝端坐在那,喝着一口温水,这个柳氏也算一点就透,“平州的姑娘选秀,若雀屏中选就很可能被帝后送还平州。他们上门探寻也有这等意思罢。”
送还平州……
康宜瑄只觉得眼皮一跳一跳的,她立刻明白这个意思,她也算跟皇室沾亲带故,所以里面的玄机更通透,别人听不懂她却晓得,“看样子王府又要进新人了?”
汪静姝轻叹,心里的无可奈何根本无从诉,“不是今年年底就是明年年初罢。”
这对话,柳盈盈听懂了,王府又要进新人了,还是通过采选的秀女。微微低头神色一凛,这日子更要难过几分……如今她只是失去孩子,以后会不会连性命都丢了?自从成了昭训,整夜担心受怕,皇室里金尊玉贵的生活根本不适合她一个民女。她每天都在想念曾经农家生活,每天都在期待王爷的到来,只有那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有点生气,不那么死气沉沉。可以后王府的女人会越来越多……
她的意思不敢显露半分,而康宜瑄却不依不饶起来,她胆子大什么都敢说,“这王府的人还不够多呀……一年里添了好几个,怎么皇上皇后还要送人进来啊?”
这话汪静姝不好回答,却转而说:“我听说,最近孙良娣接待命妇夫人更勤几分。”
康宜瑄难得这么好性子的坐下来跟王妃多说两句,“我真不耐烦那些应酬,总是夫人来夫人去的,好没意思,她想去接待就去吧,我不阻拦的。”
汪静姝突然觉得康良娣变了,变得对所有事情都如此漫不经心,从来很少有这么和善的时候,尤其是那次雪里一跪以后,她私下里几乎没有动作,也没有对郭氏动手,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谓会咬的狗不叫,有时候她倒反而对之前的康氏更放心,哪像现在……怎么透着一股来者不善的意味?“不耐烦就别接待了。以后寻个理由直接让人家拜访孙良娣就好。”
而她看不懂康氏的时候人家也再看不懂她这个王妃,康宜瑄体会到以前的王妃跟她说话没有亲和,透着太多的疏离感,可现在话里话外更显得温和亲近,她看不懂这个王妃,难道仅仅因为她怀着孕性子更好了?
只是想起怀孕两个字,康宜瑄总归有几分伤感与哀叹,她也想有个孩子,也许她还是良娣也许不会为她赢得更荣耀的人生,但至少会让她高兴几分,可现在她发现连笑都不会了……她用一生去填了这个错误的决定…人啊一步错,步步错……很久都没有开怀了。
“我知道。”
说起选秀,说起王府新人……整个屋里的气氛有点沉静,也许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没多久两人见王妃略疲乏便告退出了正院。
康宜瑄难得跟柳盈盈并肩同行往后头去,两人走在游廊里。此刻的王府所见之处都没有人,丫鬟们被落的很后面。
起初都没人说话,康宜瑄是不想,柳盈盈是不敢,她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一向嚣张突然亲和的康良娣,只半晌后才听对方提一句,“如今王妃有了身孕。”
康宜瑄语气里略带羡慕,那是一种真诚的羡慕,“你也怀过孩子,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柳盈盈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什么感觉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那是希望,同样她也清楚记得流逝时的痛楚,她想了好久才望着天边的鸟儿飞过,轻轻的说:“我…我……或许是希望的感觉罢。”
希望……
这个词倒也贴切。
随后又是冗长的死寂,静的连她们自己吗脚步声都听不到,一个两个都在感怀,感怀自己的人生和迷茫的未来。
走着走着,康宜瑄突然来了一句,“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可康府却也公子姑娘众多…听说她临终时心心念念的就是我……她留了遗书,叫我好好过日子。只是我把日子过成这样……康府里没有一个人真心帮助我,王府里没有一个人真心喜欢我,都是畏惧我怕我,就连如今的王爷也让从前的沛哥哥消失得不见踪影,我知道……这辈子算是辜负了她。”顿一顿,“她让我好好孝顺外祖母,可我不听外祖母的话执意在孝期就跑来平州,被所有人看轻背地里耻笑,外祖母应该还很生气。侧妃为母守孝闭门不出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曾经多么不孝,真丢尽了母亲和外祖母的脸。母亲让我做的事我都没有做到,所以她从来都不出现在我梦里。”
“我知道自己家境优渥,从小到大一路顺遂,有人为我遮风挡雨。所以到了王府我依旧一如从前,从来都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其实你们最看不起的是我吧,一个为母好好守孝都做不到的人,想想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你们?”
柳盈盈心里早已震惊,这个康良娣平白无故跟她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是转了性子?还是说另有图谋?可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去图谋的呢?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大对劲,不过人家都已经絮叨这么久了,如何也要说上两句罢,“康良娣您别这样想,康夫人泉下有知会理解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