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会意,接过来作势要走。
“我说!我说!”贺兰单于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娓娓讲述。
在北方草原上,有氐人和匈人两个民族,共计数十个大小部落,贺兰部规模中等,但由于位置靠南,所以最常来大西国打草谷。
而草原上最大的部落,是位于东北方向的蚩兰部落。最初蚩兰部的地盘人马极少,却在两代人的时间内突然变得兵强马壮,最终一统草原,部落首领也被尊为大可汗。
每年蚩兰可汗都要组织会盟,主要是十多个大中型部落参加。会盟通常要宴饮三日,某次蚩兰可汗喝得兴起,带着众人进了他的内宫,观赏供在高台上的一个青铜鼎。
借着酒劲,蚩兰可汗告诉众人,蚩兰部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有此鼎。传言同样的青铜鼎共有九个,得到一个便能一统草原,倘若得到九个,就能统一整个大陆。
对于蚩兰部的强大,贺兰单于羡慕不已,对于蚩兰可汗所说,他也是深信不疑,所以每次南下,都让手下人加倍留意,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是在黄土城。
翻译官一一传达,最后凑在方选耳边说了句:“民间确实有过得禹王鼎可封侯的传言,不过从未有人实现过。”
“就这?”方选听完,顿觉无趣。
本以为这鼎上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结果听贺兰单于啰嗦半天,却是听了个寂寞。
这不就是大禹铸的九鼎嘛,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用处。换到二十一世纪,它高低得是个国宝,但在这个时候,只能是块废铜。而且手头这个肯定是仿品,如果是真货,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大。
“把它给我!”贺兰单于伸出双手,“不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拿来换!”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小命吧。”方选揶揄道。
以他对黄土城守军的了解,他们接下来只会慢慢折磨贺兰单于,绝不会轻易让他死掉,更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贺兰单于却依旧死死盯着青铜鼎。
方选见状,灵机一动,拿着青铜鼎来到他面前,然后说道:“这样吧,咱们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贺兰单于一脸兴奋,全然不顾自己浑身是伤,竟有再次起身的念头。
“我需要知道关于草原上的一切。”方选说道,“无论天文、地理、民族、文化,各部落之间的关系,它们的人口数量,地盘大小,我都想知道。”
“我告诉你,你能给我吗?”贺兰单于朝着青铜鼎伸手。
“当然,不过……”方说道,“得是在你说了一切,在我求证为真后。如果发现有一句假话,我就把这铜疙瘩拿去熔了,做成铜钱使。”
“不会,绝无虚言!”贺兰单于忙道,随后又问,“你这人,太过狡猾,我如何能知道你不会骗我?”
方选嘿嘿一笑:“你不知道我会不会骗你。但你没得选,你信我,我可能会把它给你,但你不信我,它肯定会变成铜钱。你自己好好掂量吧。”
说着就起身,从周显手里接过青铜鼎,拿到牢房正中的位置放下。这是他精挑细选的距离,刚好在贺兰单于面前,却又仅仅差之毫厘,让他无法触碰。
贺兰单于艰难起身,伸手许多次,却始终无法够到,最终放弃尝试,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
“哎,就要这个效果。”方选一乐,冲着左丘吩咐一番,随后领着周显几人出门。
“这铜疙瘩真有如此神奇?”周显问。
“上面的文字可能有价值。”方选回,“这鼎本身估计没什么用处。”
说着就朝来的路走去,不多时回到了文苑阁,就见掌柜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店铺也已打扫干净。
这个时代还没有闭裆裤,男性都是一件罩袍,外加一条腰带的装束,不同阶级的人穿着略有不同,但总体形制类似。
不过这种装扮,倒也方便了清理,此时掌柜身上已经没有臭味,一副精神焕发之状。见方选等人去而复返,他先是面色一沉,随后挂上一副苦笑脸,走出柜台迎接。
“小的有眼无珠,今日不知是大人,还望恕罪。”掌柜的一面说着,纳头便拜。
“赶紧起来。”方选抬腿踹了一脚,“最讨厌跪来跪去的,起来说话。”
掌柜立即起身,却听方选问道,“我来是要问你,那禹王鼎哪里来的?”
掌柜嗫嚅着,没有回答。却被周显抬腿又踹了一下:“问你话呢!”
“小的不敢。”掌柜立即转身进入柜台,将那个布包取出,“这是一千两,如数奉还,还望大人宽恕则个。”
方选却摆摆手:“我花钱买东西,给出去的钱哪有退回来的道理。我不过是想知晓,这鼎的来路。”
掌柜闻言,面色缓和,将面前的银两收起,才犹豫道:“我说实话,大人切勿发怒。”
“你只要照实说,将你知晓的都告知与我,我自不发怒。”方选道,“倘若有半句虚言……哼!”
“我说,我说!”掌柜的连连点头,当即说明青铜鼎的来历。
原来所谓的禹王鼎,历史上确实有九个,但三百年来已未有人见过,坊间传言,九鼎早就被各诸侯国熔成了铜器。
而此次这个,乃是文苑阁近期才收到的。
之前大量难民入城,都是衣食无着,有人就拿着这个鼎来变卖,掌柜只当是个仿品,所以用了很低的价格收入,随意放在了博古架上。
听到对方没有明说收购价格,方选就知道,这一把自己亏大了。又想到险些被这个黑店碰瓷讹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亲口承诺不会计较,所以强忍怒气,说道:“你可还记得卖鼎之人长相?身在何处?”
“记得,是个忠厚长者,须发皆白,颇有仙风。”掌柜忙回,“不过他说要去东皇国探亲,换了银两就出城去了。”
方选闻言,知道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于是不再纠缠,转头离开了文苑阁。
“这黑店,我去拆了它!”周显在一旁怒道,“这一千两卖我们,怕是才十两银子收的。”
“倒也不必。”方选摆摆手,在他看来,买古董打眼,那得自己认。
“现在去哪?”周显问。同时看向了下午来时的路,朝着方选直使眼色。
“办正事!”方选没好气道,“先换身行头,免得再被狗眼看人低。”
说着朝前走,找了家成衣店,二人随意挑了几身衣服买下。
眼见天色将要暗下,周显也自知来不及去赌坊和妓馆了,只好悻悻地跟着方选往回走。
眼见即将回到客栈,方选才想起,还没买晚宴的贺礼,再去挑选怕是已经来不及,于是一溜烟回了营牢。
贺兰单于依旧在尝试,见方选出现,如遇救星。却听方选问了一句,随后翻译官转述道:“考虑得如何?”
贺兰单于点头,表示可以接受他的提议。
兵丁当即领着一个文士进来,连同翻译官一起,开始问话。方选则拿起青铜鼎,转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