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述的郡守府邸在东城,离左府约车行半个时辰,绍渊一行巳时末到了府门口,这是他第一次来公孙府。
既是家宴,便没有将男女分开,而是把午膳设在了菊园之中。公孙府的菊花在大邑城中颇有名气,绍渊观赏之后自然大加赞赏。
见是在园中设席,无忧对清屏耳语了两句,清屏便到了清雅身边,轻声道:“七姐,侯爷身子不好,让下人置个炭炉在侯爷席旁吧!”
清雅下意识向绍渊看去,印象中公子如玉,世无其二的翩翩少年裹着裘皮披风,原本修竹般的身躯仿佛不堪其重,竟有些微弯,因为消瘦,他的眼睛显得越发深邃和忧郁。
“清屏,发生什么事了?不过两个多月,他怎会……”清雅非常惊讶,脱口而出。
“七姐,”清屏有些责怪她的失礼,轻轻叫了一下。
“哦,”清雅捂住自己的嘴巴,顿了顿,道:“我让人去安排,再把他的席位安排在背风向阳的地方。”
“谢谢七姐!”
“和我客气什么呀!清屏,你今晚留下来吧,我们好久没有说悄悄话了呢……”
赏花之后,大家便入了席,公孙述道:“沐安,听说你今日起得晚,早膳也用得迟,我们便晚些开宴,也好有些胃口。”
“谢大哥关心,我今日精神甚好,大哥这菊园,闻名大邑,让我心旷神怡!”
“既然赏花,干坐也是无趣,不如来作画写诗,沾沾雅气。”
“老爷此言有理,女眷们作画,你们作诗,如何?”公孙夫人附和道。
“好啊,好啊!”清雅首先鼓掌赞同,“清屏,你画的菊花最美了!还有,大哥的箜篌,等你们作了诗,大哥弹箜篌唱给我们听,好不好?”
清屏看着清雅在大家面前自然流露的活泼烂漫,有些羡慕,她下意识的看向无忧,回应她的是无忧温柔的笑颜,心中一暖,便含笑道:“好啊!七姐帮我画蝴蝶。”
下人们都很伶俐,很快便笔、墨、帛、简齐备。
“常听无忧说沐安多才,今日终有机会欣赏啦!”
“大哥谬赞了!”绍渊并未推辞,他见两个姑娘已经开始在帛布上落笔,便笑道:“烦大哥替我磨墨!”
此亭稍高于菊园,绍渊扶栏立于亭内,满园菊花便如同一幅斑斓的画卷展在眼前,多仪多姿,姹紫嫣红。
他看了好半晌,方徐徐吸了口气,狼毫沾墨,落笔行云流水,字体飘逸灵动。
“绿云金菊漫馨香,天气远重阳,山村秋色渐阑,岭上丹枫殇。
凭栏望断,雪清玉瘦。鸿雁来时,无限思量。问篱边霜蕊,为谁吐芳?”
公孙述在一旁看他落笔,赞道:“好诗,好诗,应时应景,文采卓然啊!”
清雅听得大哥夸赞,顾不上看妹妹画菊花,凑到了这边。
她低低的读了一遍,不知为何,竟眼中酸涩,双眸之中,盈盈秋水,要落未落,低低呢喃:“公子写菊,过于哀伤了!”
“看诗中之意,沐安是想念夫人了吧!你还是要放开怀抱,才利于修养啊!”公孙述如长辈般道。
“让大哥见笑了,可能是这次病得有些久,时时反复,确实有些自哀自苦。连累大家日日为我奔波……大哥,再过几天我要回山里静养,云儿也会前去陪我,今日家宴,我先向大哥辞行。”
“你这一走,左府怎么办啊?”
“其实就是我不走,府里的事我也无力看顾,都是无忧打理,之后还是麻烦无忧和清屏,请大哥多多帮衬。”
“沐安放心吧!养好身体才是正理,无忧定会操持好左府,等你回来!”
绍渊笑着将话题转回来:“大哥,刚才清雅提议大哥弹箜篌,我洗耳恭听!”
“好!”公孙述开怀的一挥手,便有人将箜篌抬入亭内,手指拨过琴弦,琴音悠扬古朴,“就用咏秋调吧!”
……
公孙述竟有一把好嗓子,听得几人意犹未尽,午膳结束时,仍感觉耳边余音悠悠,清雅还欲缠着哥哥再来一曲,眼神扫过左公子时,却见他面色明显差了许多,坐姿虽仍端正,却是极力隐忍的些勉强,便撒娇道:“大哥,我有悄悄话和清屏说,就先回院去了!”
几个女眷走后,公孙述道:“总是赏花也是无趣,沐安,我们到屋里去对弈一局可好?”
无忧弯腰扶起绍渊,在午后暖阳和炭炉的双重保暖下,绍渊的手依旧冰凉,他起身后应道:“听大哥安排!”
几人行至书房,一入门,那副几乎占据整面墙的山水便展现在面前。
“沐安,你执何子?”
“自然是黑子。”
“沐安谦虚了,请!”
半个时辰,公孙述险胜,他心中暗自思量:“自棋观人,这左沐安心思果然缜密,只是有些后力不继,不知真伪!”
“沐安,再弈一局如何?”
“大哥,沐安一直有午休的习惯,要不先歇会儿再下吧!”绍渊还没有开口,无忧先说。
“抱歉无法陪大哥尽兴,”绍渊按了按眉心,“确实是有些困倦难支。”